“我第一次看到家道中落的人,戴着四百多万的江诗丹顿。”
方旖航藏在镜片下的深棕色眼瞳闪了闪,他狡黠一笑:“我这人虚荣,高仿货不值钱。”
“哦?”冯诗懿脸色突变,“你当我是傻子吗?”
方旖航战术性假哭:“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周围的老师们都看向两人的位置,冯诗懿太过抢眼,从她踏进食堂起,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她连声否认:“我没爱过你,可以请您消失吗?”
方旖航一记直球打过去,“我爱你啊。”
他将冯诗懿的反应收于眼中,动了动手中的煎饼果子,嘴角微微上扬:“你的煎饼果子二十一份,我的五块钱一份,我还不够爱你吗?”
冯诗懿是个对情绪转变特别敏感的人,她将方旖航眼瞳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与自嘲尽收眼底。
她离开了六年多,这人为什么会越陷越深?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方旖航狡黠一笑,露出一口瓷白的牙,双手撑住两侧的桌角,俯身贴近冯诗懿,湿热鼻息扑打在她蒲扇似的眼睫上。
他勾起唇角,将她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上扬的语调带着勾人的春意:“我以前,也爱你。”
冯诗懿十分淡定,她微微仰起头,对上方旖航的缱绻视线,勾住他颈间的领带,“少来,我不吃这套。”
“来日方长,反正你也跑不…”
方旖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冯诗懿用煎饼果子堵住了,“吃你的吧!”
他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含糊不清的问:“话说,你不是学建筑的吗?怎么回来当老师了?”
冯诗懿听得一头雾水,她咬着下唇,眉头微蹩,回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问道:“你都能为人师表,我为什么不可以?”
方旖航仿佛心口被扎了一箭,双手捂住右胸,闹哄哄的喊痛:“痛痛痛痛,好痛,我的心碎了…”
冯诗懿字字珠玑:“你家心脏长右边啊。”
方旖航脸不红心不跳,顺着她的话茬儿往下说:“我小时候出过重大车祸,就是因为我的心脏长在右边,才有幸存活。”
他拍了拍右胸口,满眼深情:“它依旧只为你鲜活而热烈的跳动着。”
冯诗懿不爱听他臭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要走。
“我错了,你别生气啊。”
方旖航一秒恢复正经,“你放着国际建筑师的锦绣前程不要,来一高中当老师不值得。”
“我乐意。”
冯诗懿抬眸,反问:“你一搞硬摇滚的,怎么来二中当老师了?”
“谁没年少轻狂过。”
方旖航坐正身子,满脸骄傲,“我可是国内最好的师范大学毕业的,未来将是桃李满天下的名师。”
他眼中的不甘与遗憾,冯诗懿注意到了,她半认真半玩笑的说:“席勒说过,人要忠于自己年轻时的梦想。”
方旖航歪头一笑:“我很忠诚,你就是我的Teenage Dream。”
说完他还骚包的唱了起来。
“I'mma get your heart racing,
我会让你心驰神往,
In my skin tights jeans,
让你感受到紧身裤之下的热情,
Be your teenage dream tonight,
今夜与你共度少年之梦”
冯诗懿被他气笑了,握着煎饼果子的手微微用力,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方旖航笑的又痞又撩,“喜欢一个人要什么脸。”
***
十五分钟后,教师食堂响起中午十二点的整点钟声。
冯诗懿抬腕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随手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谢谢你的煎饼果子。”
“别啊,再待一会儿呗,我带你再逛逛学校。”
距离下午的第一场考试,还有一个小时,方旖航食髓知味,还想跟冯诗懿多待一会儿。
“我真有事儿。”冯诗懿拍了拍裙上的褶皱,起身道,“来日方长,以后再逛。”
“我送送你吧。”
“不用,我自个儿走。”
冯诗懿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眸一笑,问道:“十六,七岁的男孩儿,一般都怎么打发时间?”
“玩游戏吧,Switch,PS4,Xbox…”方旖航对十六,七岁的男孩儿还算了解,“再不就打篮球,听听歌。”
冯诗懿留下句“谢了”,一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
她出了食堂,边走边低头看手机,路过喧闹的室外篮球场时,一颗蒂芙尼蓝的篮球迎面而来,毫无减速的迹象。
冯诗懿纵身一跃,在与篮球亲密接触前,双手拦截。
这举动,让围在篮球场的男孩儿们集体松了口气,幸好没打到她,这细皮嫩肉的万一哭了,就惹大祸了。
冯诗懿边拍球边收起手机,将球举起在头的上方,两只手成倒“V”形,右手的手肘,手腕,肩膀与手,呈三个九十度。
她屈膝一跳,微微用力,篮球流畅的飞向篮筐,伴着微漾的风划出一道抛物线。
“当”的一声,蒂芙尼蓝的篮球在篮圈转了转,随即溜进篮网,稳稳降落在塑胶场地。
倏地,全场沸腾,一群男孩儿看向冯诗懿,喊了一声:“好球儿!”
冯诗懿微微颔首,便起步向着正门走去。
“诗懿姐姐?”这一声姐姐,让她停下脚步,看向声源处。
虞姒停在她面前,扶着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问:“您…怎么来了,我…”
她指着综合楼六楼左侧的落地窗,“我刚才就在那儿叫您。”
冯诗懿记得那个房间是全校的宠儿——校摇滚乐队的活动室,又见到虞姒别在腰间鼓槌,瞬间就懂了。
眼前这个小丫头,就是校长赞不绝口的校摇滚乐队《42》的鼓手,乐队的主心骨。
她笑着说:“你就是《42》的鼓手啊,久仰大名。”
“没错,是我。”虞姒害羞一笑,颇为骄傲的点点头。
“嗨,被您带偏了。”虞姒不是为了这个才下楼的,“我请您吃午饭吧。”
“不用了,我就是来办点事儿。”
冯诗懿弯唇一笑,问道:“我现在要去给谢吟送午餐,他喜欢吃什么?”
“甜的,粵菜,港茶。”虞姒道。
冯诗懿记下了,她想起谢吟上午跟她说的话,又道:“你今天几点考试结束,我来学校接你。”
“不…不用麻烦您了。”
虞姒对上冯诗懿佯装生气的眼眸后,乖乖说出考试结束的时间。
她看着冯诗懿迈进那辆绿色的超跑,才离开。
***
“哗哗哗——”,一阵轻缓的水流声袭来。
谢吟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双澈亮的眼睛,侧眸看着背对着他的冯诗懿,微不可闻的说了句:“你回来了。”
冯诗懿微微侧身:“我给你带了向日葵,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还有午餐和下午茶。”她指了指窗前方桌上的摆放的购物袋,“还有解闷儿的游戏机。”
谢吟那双忧郁的眼瞳眨了眨,他动了动嘴唇,从干哑的喉咙中,艰难的挤出“谢谢”两个字。
他看着她的身影从床前,到窗前。
视线从方桌上的午餐,转移到细口透明花瓶中生机盎然,散发着蓬勃希望的向日葵。
冯诗懿放下手中的餐具,抬头看向谢吟:“午餐你想在床上吃,还是在餐桌上吃?”
“餐桌吧。”
谢吟喜欢藏在被子里,置身狭窄的黑暗中,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起来,但这次他却想见见阳光。
他穿着宽大的蓝白细条纹病号服,下床时身形微微摇晃,向着餐桌走去步伐透着虚弱与颓丧。
餐桌的菜品被摆放的整整齐齐,从艇仔粥,虾饺皇到芒果汁,双皮奶,牛奶布丁…餐桌上的每一种都是谢吟喜欢吃的。
冯诗懿盛了一大碗党参黄芪炖鸡汤,放在谢吟面前,“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
谢吟默不作声,只是垂着眸,从他交汇在一个点的视线,可以看出他是想入神了。
冯诗懿其实可以理解,谢吟在这种精神状态下的寡言,就像她心情沮丧时的沉默,迫切想独处的心情。
良久,谢吟才抬头,他对上冯诗懿“慈母”般的目光时,稍愣一下:“你问她了?”
“嗯。”冯诗懿轻轻点头,将芒果汁放到谢吟手边,“考试结束我去学校接她,我们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