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小书生(72)

厚重,沁凉,微卷,如春日阳光下潺潺流动的河水,微微泛着浪花……

院中的枯树枝上还倔强地粘着几片叶子,正随着料峭的寒风微微抖动,日头给它镶上灿烂的金边。

它的兄弟姐妹们早已在深秋和初冬凋零,此时就堆在树根周围,厚重而松软的一层。在未来一段漫长的日子里,它们将缓缓化为养分,以供来日重生。

每当有人觉得那几片叶子要掉下来时,它们却以实际行动证明还能坚持。

重生固然美好,但我若能熬过这凛冽的寒冬,待到来年与你们重逢,难道不同样值得称颂吗?

分明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呀!

生命,竟如此顽强。

炉子上坐着砂煲,里面熬着杂粮粥,此时正扑哧扑哧喷着热气,顶得盖子一颠一颠的,仿佛在欢乐舞蹈。

廖雁早就不耐烦等他们梳头,又巴巴跑过去给炉子扇火。

火苗被他一催,体积顿时涨大不止一倍,直接舔到罐子外面去。

砂煲内粥水的翻滚越加汹涌,香味混着浓白的水汽四溢,大串珍珠一样的气泡上涌、炸裂,盖子几乎要被吹飞啦!

孟阳一颗心顿时被劈开两半,连忙提高声音喊道:“哎呀,你不要扇火呀,火太大会糊的,而且还容易夹生呢……”

粥夹生?那可不行!

廖雁一听,立刻丢下蒲扇,难耐地抓了抓头发。

他似乎一点都闲不住,揪着头发梢四下看了看,又兴致勃勃地要去喂鸡喂鸭,结果吓得阿青阿花好一阵乱叫,最后竟大着胆子追着他跑。

“哎呀哎呀!”躲闪不及的廖雁手上被啄了几下,立刻就泛红了。

他简直都惊呆了!

中原的扁毛畜生们都这么凶猛的吗?好大的胆子呀,竟然敢咬他?

“警告你们不要登鼻子上脸哈!”廖雁一边灵活的躲闪,一边抱着头骂骂咧咧,“小心老子杀了你们炖肉吃!”

要不是图你们的蛋,真以为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阿青和阿花动作一僵,旋即暴怒,再次用力拍打翅膀,愣是从地上飞起来老高,朝着廖雁就拉了一泡屎。

廖雁:“……”

他哪里料到还会有这一招?动作稍微一慢,皮裘的边缘就擦到一点。

“哇啊啊啊啊!恶心死了你们!!”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崩溃大叫。

“哈哈哈哈哈!”

目睹一切的孟阳和白星放声大笑,一点都没有同情心。

廖雁恶狠狠地对阿青和阿花放了狠话,约定明日再战,然后就撅着腚去水井边洗皮裘去了。

其实皮裘很容易清洗,但他总觉着上面还有味道。

臭烘烘的……

孟阳满面钦佩地望着阿青和阿花,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乖仔乖仔!”

真是出息了!

心满意足的他动作越发轻快。

随着边缘碎发被逐渐编起,露出底下遮掩着的白嫩纤细的脖颈,孟阳忽然就回忆起儿时曾看过的仙鹤。

它们的脖颈也是如此纤长而优美,但他手边的这一截却远不那样脆弱。

这看似娇嫩的皮肤下奔流着滚烫的血脉,积蓄着无限力量,每一寸都流露出原始而澎湃的美感,源自于生命最初的美感。

是鲜活的力量。

微风拂过,轻轻撩起一缕发,若有似无地从他手上擦过,痒痒的。

好像有那么一只小猫仔,在心尖上极其轻微地抓了一下,叫他的胸口都跟着发起烫来。

孟阳想得入了神,看得入了迷,一颗心忽然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

“有意中人了吗?”

他脑海中骤然迸出当初吴寡妇问的一句话。

意中人……

走神中的孟阳一根指尖无意中擦过白星脖颈上的肌肤,对方还没怎么反应呢,他就先像被烫到一样弹了起来,动作大得惊人。

白星疑惑地扭过头,美丽的脖颈随着她的动作扭出一个全新的弧度。

孟阳不敢看。

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有千百匹马在肆意狂奔。

真的,他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你不要有歪心思哦……”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廖雁忽然阴恻恻道。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孟阳正在思考该如何掐脖子一样。

这书呆子,果然不怀好意么?

他磨着牙,缓缓抽出长短双刀,将刀刃一下一下地磨着,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孟阳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恶意的话,那两把刀绝对会第一时间砍下来。

他骤然回神。

孟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一旦有了苗头,就会迅速生根、发芽、蔓延、疯长……哪里是人力能控制得了的?

他觉得自己脸上热乎乎的,脑袋晕沉沉的,再看手中那几缕头发时,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想让星星高兴,他想让星星美美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

这,这就是意中人吗?

他不太懂。

可是呀,他是真的喜欢跟星星在一起哇!

只是这么想着,孟阳就觉得好像有一股柔韧的力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宛如翠绿的藤蔓将他紧紧缠绕。

那藤蔓是那样的翠绿,那样的粗壮,又是那样的水润,一点点滋润着他长久以来干渴荒芜的心灵。

仿佛西方沙漠里的一点绿洲,荒芜残冬里的一段异象,大千世界内的一方奇景,如此鲜艳夺目,如此明丽耀眼。

只需看上一眼,仅仅只是一眼,就再也难以割舍。

他就像在荒野中漫无目的长途跋涉的疲惫旅人,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终点,而此时,那终点仿佛忽然有了雏形……

或许所谓的终点指的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人。

他隐约觉得想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但心底的一角却渐渐明朗,整个人都跟着轻快起来。

即使有的事本也不必寻根究底,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了。

孟阳这么想着,十根手指动得飞快。

他给白星编了个包包头。

两根松松的麻花辫,一路从下面爬到上面去,最终在脑袋两边盘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应该加一点小珠花的。

可惜他没有呀。

饶是刻薄如廖雁,此时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他用手指尖搔了搔下巴,啧啧出声,“看着还挺乖。”

如果不去看那蓝眼睛,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会是大名鼎鼎的白鹞子呢?

孟阳小跑着取来镜子,稍显忐忑的问道:“星星,你喜欢吗?”

白星抿着的嘴角用力往上翘起,手不住地摸着头发,轻轻点头。

喜欢呀。

真好看!

她觉得自己可真好看!

如果义父看见的话,也会这么说的吧?

她的笑意映到孟阳心中,忽然化作一股堪比蜜汁的暖流,让他尝到甜美,激动地浑身发颤。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神奇而美好。

“我,”他向所有急于讨取对方欢心的毛头小子一样,整张脸上都放着光,迫不及待地表达决心,“我以后会想出更多的!”

“好呀。”

白星心想,自己不会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把这个书生一直绑在自己身边不就行了吗?

三个各怀心思的人高高兴兴吃过早饭,拿上写好的对联,直奔王家酒楼。

听说那里新来了一个说书人,可有意思啦!

临近年底,许多店铺门口已换上崭新的红灯笼,此时都在晨风中摇摆。

有的铺子开门较晚,他们经过时就看见小伙计从里面打开门板,爬上梯子,揭开灯笼罩子,吹灭内部的残蜡。

新的一天又开始啦,大家还是要努力赚钱呀。

正是猫冬的时候,桃花镇又是个小地方,按理说客栈里本不会有太多人,可今儿王家客栈前头的酒楼竟十分热闹。

三人大老远就听见里面迸发出一阵叫好声,伴着低低的二胡音,划破寒冷的空气,荡出去老远。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刚进酒楼门,一股暖烘烘的热气便伴着汹涌的人潮扑面而来。

呵,这么些人!

原本酒楼大堂里横平竖直摆着许多桌椅,但此时正中间的两张桌子被撤掉了,一位穿着灰色棉袄的老人坐在那里,腿上还放着把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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