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的火候比中央稍微大一些,微微卷曲,原本清晰的切面已经看不到了,只有一圈紧致的锁边。
锁住了油光流逝,锁住了香气外溢,只等到口腔之中轰然炸开。
刀客坚如磐石的心在此刻动摇,白星的立场开始疯狂摇摆:
当嘴巴里吃的是牛肉的时候,她觉得这可能就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而当把一块儿边缘烤得微微焦黄的可口猪肉送口中时,她却又不可避免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觉得是不是猪肉的浓香更胜一筹?
何等艰难的选择啊!
她暗自痛心疾首道,觉得可能需要再来几斤才能评出一二。
平底锅底部很快开始汇聚起一汪水一般清亮的油脂,这些都是从肉里烤出来的精华,自然不能够浪费。
于是孟阳又变戏法似的从桌子底下掏出三只鲜鸡蛋,在桌角上轻轻一磕,右手三根手指灵巧的一掰,包裹的蛋液就乖乖落入锅中。
“滋啦~”
好烫呀!鲜鸡蛋小声抱怨。
看,它的边缘微微跳动,这不正是在说话么?
原本清澈的蛋清在三人的视线家迅速泛白、凝固,紧接着就是蛋黄。
等鸡蛋的形状固定下来,孟阳又用铲子给它们翻了个个儿。
啪!
嗤啦!
三只鸡蛋把锅底的油脂吸收个七七.八八,外壳也因为火旺而变得焦脆。
它们的表面形成一层蛋液和油脂一起构成的油膜,是淡淡的金黄色,与内部的蛋清分离,非常有韧劲。
蛋白和蛋黄的嫩嫩的,白是白,黄是黄,尤其是后者,吃到最里面还有点流心呐!
滑溜溜的,嘻嘻。
冬冬吃的腮帮子鼓鼓,脸上不知怎么也抹了一道又一道,好像一只小花猫。
他呼呼吐着热气,“哥哥,我住在你家好不好?我现在会刷碗啦!”
白星就在旁边泼冷水,“哼,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碗让你砸。”
那叫刷碗吗?叫砸碗倒是更贴切一点。
冬冬朝她皱了皱鼻子,不服气道:“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是小孩子呀,等我长大,就可以刷得很好了。”
白星冷酷道:“不想等。”
冬冬:“……呜呜,姐姐,你等等我嘛!”
“不要!”
“等等我嘛!”
“不要!”
孟阳一边吃一边看着两人斗嘴,头疼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好笑。
这两个人分明差了十多岁,可有时候看起来竟然很像呢。
肉食吃多了难免有一点腻,孟阳就让两人去洗几片白菜叶,自己则将嫩莲藕切丝,调一点香醋蒜汁,和提前泡好的粉条一起凉拌。
莲藕脆嫩,白菜丝清新,粉条弹滑软糯,竟然跟香醋和蒜汁配合的天衣无缝,将所有油腻都一扫而空。
渴了吗?来点煮山楂水吧!酸酸甜甜,生津止渴呀。
怎么样?喝完之后是不是觉得又能再战一个回合?
等肉消耗的差不多,孟阳问白星,“饱了吗?”
白星舔舔嘴唇,非常认真的说:“我看见你擀了面。”
我有没有吃饱,关键取决于还剩不剩下什么食材。
唉,她可真是个严谨的人呢。
孟阳噗嗤一笑,果然起身去煮面。
座位上的两人本来都准备好了拿碗,没想到!孟阳竟然把煮好的面条倒入融汇了多重精华的铁板之中!
这是要做什么?!
就见他抬手,往里面稍稍加了一点酱油,飞快的翻炒起来。
炒面?
面条还能炒的吗?白星震惊了。
最后,白女侠拍着圆滚滚的肚皮,非常草率的决定,将炒面列为今天的第一名。
嗨,毕竟它是最后一个入口的嘛!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第35章 栗子粉黄豆,冰糖葫芦 庙会真棒呀!……
转眼就是冬至, 孟阳起了个大早,把各色灯笼都收拾停顿,按照约定去王家取驴车。
天刚蒙蒙亮, 星星和月亮都还挂在天上, 镇上的公鸡们此起彼伏的叫着,“喔喔喔~”“喔喔喔!”谁也不肯示弱。
启明星锃亮, 高高挂在天上,正与黑夜一并留恋着最后一点时光:接下来, 可就是太阳的天下啦!
冷飕飕的, 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在星晖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孟阳紧了紧脖领子, 顺便敲了隔壁的门,叫她去取干粮包袱, 自己则去了王家前头正门。
王家人早就醒了,听见敲门声,直接二话不说, 主动把驴子和车子拉过来。
“今天又要麻烦你们了,”孟阳呼哧呼哧吐着水汽, 不好意思道, “我一定把驴给喂得饱饱的再送回来。”
他摸了摸小毛驴的脖子, 对方显然也认出他, 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
哇, 暖呼呼毛茸茸, 好舒服呀!
呜呜, 有毛什么的,冬天也太舒服了吧?
“嗨,邻里邻居的,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王大爷豪爽一笑,主动帮他把驴套上,“左右今儿我们也不出门,你拉着出去溜溜,它也高兴呢!”
庄稼人养牲口,跟养孩子也差不了什么,隔三差五总要说说话,放放风的。
孟阳又跟他闲话几句,“您和大娘还有家里人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王大爷挠了挠头,不大确定的说:“嘶,那你稍等等,我去问问屋里的。”
“哎!”孟阳答应了,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香喷喷的炒黄豆,自己吃几颗,又喂小毛驴吃几颗。
黄豆炒过之后就变得很酥很脆,浓郁的香气在冬日寒冷的清晨格外清晰,小毛驴吃的高兴,尾巴在屁.股后甩成一个圈。
“阳仔啊!”王大娘小跑着从屋里出来,“得亏着你提醒,不然我该忘了。唉,这年纪大了,记性就是差了……你帮我瞧瞧杨娘子针线铺子的人去没去,若是去了,大红、浓黑、翠蓝、正绿的线轱辘各帮我买两个。”
顿了顿,又抱怨道:“以后你也别买张婆子家的东西,虽然便宜两文钱,可那线很粗糙,容易断不说,里面还全是线头!下几回水颜色也不鲜亮了。当真是一分钱一分货,那杨娘子针线铺子的贵是贵些,可也是真好……”
杨娘子针线是隔壁镇上的,家里三代人都是做这个的,一应针线又鲜亮又好使,虽然价钱略贵些,但口碑一直很好,听说州城的大户人家也来采买呢。
只可惜离着桃花镇有点远,骑驴也得大半天,若非赶庙会,还真难遇上呢。
孟阳听得仔细,连连点头,一脸受教,“竟然是这样的么?幸亏您老提醒,不然今儿我正打算去买张婆子家的东西呢。”
“可千万别!”王大娘连连摆手,一副受够了的样子。
见自己提醒了孟阳免于受害,她也高兴起来,“得啦,你不是还要做买卖吗?赶紧走,早去占个好位置,我就不拉你说话啦!”
年纪大了,难免唠叨些,难为这孩子每回都认真听,竟没一点不耐。大概……是因为这小书呆有时候比她话还多吧!
孟阳又仔细确认一遍,那边白星也准备好了,两人一起同王家人道别,踢踏踢踏上路啦。
再次遇到阿灰,小毛驴还有点怯怯的,“昂吭昂吭”的叫声微微有点抖。
阿灰得意的打了个响鼻,很像一只霸道的小无赖。
“阿灰~”白星抖了抖缰绳,言语中流露出威胁的意味。
不可以欺负别的小朋友哦。
好嘛好嘛,阿灰哼了声,示好一般蹭了蹭小毛驴,又扭头去看她:
你看,怎么样?我是个好孩子吧!
还不快点夸夸我?
白星被它逗笑了,果然轻轻捏了捏大耳朵,“乖仔乖仔。”
阿灰开心地甩了甩脑袋,浓密的鬃毛宛如大海生波,又像凌晨的一道月华,沁凉如水、光亮如练。
孟阳看得手痒,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试探性的伸出了罪恶之手。
干嘛!阿灰警惕地瞪着他:人家可没有同意让你摸哦。
“看!”孟阳却忽然变拳为掌,亮出掌中法宝。
一股浓香瞬间划破清晨的空气,窜入阿灰的鼻腔之内。
这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这么香?
黄豆吗?可以前吃过的黄豆也没有这样香啊!
“炒黄豆哦,”孟阳悠悠道,语气近乎诱惑,“我加了栗子粉一起炒的哦,可好吃了。”
说着,他就分别给自己,白星和小毛驴,每人都塞了几颗,然后一起当着阿灰的面嘎巴嘎巴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