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妃日日抄经,显然十分虔诚的样子。”
“道家讲究的是顺应自然,经书之中多是讲述为人处世的道理,自有其用处,而且我从来只信仰我自己。”
贺绾青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极为认真,让宋寒礼有片刻的晃神,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陈太妃带发修行,小皇帝登基五年,她就在福音寺待了五年,日日求神拜佛,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平安健康,每次宋寒礼去看她,她都是一副超然于世的样子,但宋寒礼却知道她从未超脱。
当年的那场重病,陈太妃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如今希望用自己受苦来换得儿子的幸福,她心中执念太深,早已不是能轻易放下的了。
“明日,你随我去福音寺见见我母妃吧。”
“嗯?”贺绾青也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就转到这儿来了,但也没拒绝,“好。”
将药膏在宋寒礼的右腿上薄薄的涂了一层,很快的,他就感觉到了一股痛痒感,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抓,贺绾青早有准备,直接抓住他的双手,绑住吊在了床梁上,“忍着点,别动。”宋寒礼只能咬牙忍着。
这实在是很糟糕的画面,宋寒礼双手被吊了起来,因为忍耐,苍白的皮肤都憋得透出了淡淡的粉色,眼中还有晶莹的泪花,眼尾泛红。
看着跟被欺负了的小娘子似的。
贺绾青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突然凑近了在宋寒礼的唇上亲了一下,后者猛地打了个哆嗦,开口就要骂人,但正巧此时,桌上计时用的线香燃尽,贺绾青拿过一旁的湿毛巾,将药膏擦干净,然后顺手解开了他双手的束缚,宋寒礼因此错失了最好的开口时机,然后就再也没法开口了。
“流烟!药煎好了吗?”
“好了王妃!”
“端进来。”
“是!”
流烟送进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宋寒礼自小吃惯了苦药,倒是没什么不适,但没多久,就有一股燥热从体内升起,宋寒礼难得有些惊慌,他一脸的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了贺绾青,“你给我下药?!”
“只是普通的补药而已啦~”贺绾青这一次直接来了个五花大绑,“不过就是药效不一般而已。”
宋寒礼被她绑的动也动不了,又怕声音大了被旁人听去丢了颜面,所以只能瞪着贺绾青,试图用目光表示自己的愤怒。
贺绾青无视掉他的怒视,自顾自的收拾东西,“王爷忍一忍吧,要想身体好,总得受些苦的。”
第二日早晨起来,宋寒礼一身黏糊糊的,但却意外的睡了个好觉。
起身洗漱一番,就带着贺绾青去往了福音寺,去见陈太妃。
陈太妃看上去颇有些憔悴,贺绾青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忧思过重,伤心劳神导致的,想来多半是为这个儿子而忧虑。
见到贺绾青,陈太妃倒是很亲切,“你就是绾青吧,我听翠禾说起过你,说你是个稳重的孩子,你也知道寒儿身体不好,你平日里多照顾他……”
陈太妃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贺绾青都一一应下,没有丝毫不耐,宋寒礼坐在一旁,心中生出一种幸福感。
中午的时候,陈太妃命人准备了素斋,将两人留下用饭,席间,宋寒礼状似无意的提起贺绾青每日都会抄写佛经的习惯,陈太妃就此事跟她聊了起来。
“绾青原来也信佛啊?”
贺绾青笑了笑,没说话,陈太妃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佛慈悲,定然是我日夜供奉的诚心打动了佛祖,它才赐给寒儿一个你这般的妻子。”
陈太妃说着,贺绾青就听着,偶尔笑一笑,就充当回应了。
但宋寒礼就不高兴了,他想让贺绾青来见自己母亲的初衷,是想让她劝一劝母亲不要再这般辛苦自己,谁知贺绾青却半个字都不说。
临行前,陈太妃还拉着贺绾青,让她有空常来看看她。
马车上,宋寒礼全程黑着脸,就差把“我很生气”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贺绾青撑着脑袋看他,“你不高兴,因为陈太妃?”
“你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哈……”贺绾青只是笑了笑,“你觉得陈太妃如今幸福吗?”
“……”
“我觉得她很幸福,”贺绾青拨了拨鬓边的碎发,看向窗外,目光逐渐变得幽远起来,“所谓信仰,不过是活着的人寻找的一个慰藉罢了,我觉得陈太妃现在很幸福,因为她觉得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佛祖,佛祖才给了她儿子一段好姻缘,事实如何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开心便好。”
宋寒礼还是被她说动了,但是面子上不愿意服软,一直到回到摄政王府,他也每跟贺绾青再说半句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寒礼辅政,忙碌得很,贺绾青每日抄抄佛经,研究研究新药,偶尔再去福音寺陪一陪陈太妃,日子过得倒也算充实。
结果,在成亲的第二个月,宋寒礼带回来了一个女子,一个贺绾青无比熟悉的女子——贺依依。
第667章 代嫁(五)
贺绾青试图理解如今的局面。
宋寒礼要纳妾,要纳贺依依为侧妃,他下这个决定的时间点,就是在他见到贺依依的第一眼,而与此同时,贺依依也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一见钟情了,两人一拍即合,宋寒礼就把人带了回来。
贺绾青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大概,但是她的内心很平静,仿佛在听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你知道依依是我的妹妹吗?”
宋寒礼不喜欢她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他永远都是那个弱势的人,“现在知道了。”
贺绾青点点头,又看向贺依依,“你知道这个人是摄政王吗?”
贺依依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的血色了,她根本不知道,她要是知道的话……
她没说话,但贺绾青读懂了她的脸色,“很好……既然你们是两情相悦,我也自然不做那棒打鸳鸯的的事情,更何况王爷是何等身份,要娶谁,哪里有我掺和的份,只是我这人小家子气的很,从不喜欢与人分享,所以,我们和离吧。”
宋寒礼皱起眉,“贺绾青,你不要无理取闹。”
“噗……”贺绾青没忍住笑出了声,“王爷还真是自信,无理取闹?”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王爷的病我已经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养养就好,等下我就会回贺家去,就此告辞。”
“贺绾青!”宋寒礼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不娶……”
“可别,我可不想背上一个妒妇的名头,咱们好聚好散。”
说完她一使劲,挣脱了束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嫁妆也没动过,直接让人搬上车,贺绾青就这么带着流烟回了贺家。
贺绾青有自己的骄傲,宋寒礼自然也不是会低头的人,第二天就叫人给贺家送了和离书,顺便下了聘礼,要迎娶贺依依为正妻。
至于贺绾青?她先是去福音寺看望了一下陈太妃,然后就直接南下,给贺家二老留下了一封信,只说要去做个游医,济世救人,然后就失去了音讯。
宋寒礼是喜欢贺依依的,那种心动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即使是对于贺绾青,也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一般,心动当然也有,只是远没有对贺依依这般热烈而又刻骨铭心。
三年后,贺依依怀孕了,她之前流过一个,因为不小心,那时太医便嘱咐了,说她极有可能很难再有身孕,如今可算是上天的恩赐,只是到底艰难,早期孕吐严重,日日吃不下睡不好,四个月的时候,却突然见红,太医使尽了浑身解数,才保住这一胎。
“王爷,上一胎流产时,王妃就伤了身子,这一胎要是再保不住,恐怕……”
“你们想办法给我保住这个孩子,要不然,我让你们偿命!”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张太医“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莫急,下官听闻神医玉牡丹近日里正在仁安医馆中义诊,若是她,兴许还有转机。”
“牡丹……”宋寒礼听到这两个字,突然想起了记忆深处的某个身影,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王爷?”
“没事,丁阚!你去请玉牡丹过来!”
“是!”
没过多久,丁阚就带着一个一身白衣,头戴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王爷,这便是玉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