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艺道长冷着一双星眸,剜了天仙两眼,问道:“你们两个不是在冰隅洞修炼么,怎么一身泥渍?”
傅喆跟天仙这下立马眼观鼻鼻观心,想来是知道“东窗事发”便也站得笔直,大气不敢出一声。
傅喆眼睛往顾延身上瞄了瞄使眼色,让他帮忙解围,顾延只当看不见她那殷切的“请求支援”。拿着蜜饯就往清宏道长身边一坐,喝茶去了。
天仙见大事不妙,则“有气无力”地垂着自己长脖子,可怜巴巴转着水灵灵大眼睛看着殊艺道长,一脸真诚无辜的表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傅喆看它那副模样就知道天仙不靠谱,这么快就“投敌”,太没骨气了。
天仙却好像能听到了傅喆的腹诽之音,立马趁着殊艺道长转身的空挡向傅喆投来一道死亡目光。
傅喆敢怒不敢言,好你个天仙,欺软怕硬!
待殊艺道长又转身到它们跟前时,天仙就恢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傅喆谄媚地赔笑道:“师叔,我们……我们是去烤红薯了,挖了个地坑,估摸现在也烤熟了,我跟天仙去给大家拿来好吗?”
闻言,喝完茶润好嗓子的清宏道长就开口:“好,你跟天仙吃红薯,我跟师弟还有王爷吃牛肉,师弟,把那切好的三斤牛肉拿出来切上点嫩葱丝,还有我那虚谷陈酿也拿过来,我跟王爷喝一杯。王爷可赏脸?”
顾延爽朗地应了声:“好!”
闻言,傅喆跟天仙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人家喝酒吃肉,这一人一鸟啃红薯……
这一幕之后接下来就是一方天地,两处风貌,一处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一处愁云惨雾,好不凄凉……傅喆跟天仙在啃烤红薯,顾延跟两个道长在——“来!喝酒吃肉!”。
酒足饭饱后,两位道长想来是乏了,便去休息。天仙也不愿自己对着这两小口,不知道飞哪去了。
石屋里头就剩下顾延端着温热药汤,一勺勺喂给傅喆,其实这药本来就苦,一口闷下去倒是麻利些,这细细一口口喝,不苦才怪,但傅喆宁可苦着嘴里,甜在心头。
喝完药,顾延拿了一颗蜜饯送到傅喆嘴里,眼看这在玉荣山的安乐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要是回到王府,顾延还会对她这般亲昵么?
“甜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我不爱吃甜……”顾延话还没说完,傅喆就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温唇贴上凉唇,唇间一片温热柔软,舌尖缠着淡淡的甘苦又绕着丝丝的甜蜜。
两人气息在咫尺之间交换,时而深吻时而浅尝,傅喆心头那种患得患失,若有若无的缥缈感在此时最为安分。
顾延想,他的王妃真真性情中人,从来没有女儿家那种矜持。
月下,他在吹笛,笛声悠远,她在舞剑,银光闪烁。满天飞舞的雪花,把玉荣山永靖峰这一方天地化为舞台……时光如果可以定格在某一瞬,傅喆想与那个吹笛的公子,一瞬即是一生……
玉荣山里温馨的时光倒是跟阗晟皇城的惨淡形成强烈对比。
玟政皇帝正焦头烂额的批阅奏折,几乎本本奏折都是在说的阗晟北境边城战况不乐观,这厢又损失多少人马,那厢粮草药品严重损失。
城池屡屡失守,兵荒马乱,流民越来越多,他们不断的往内陆涌进来。国库亏损日渐严峻,各地征兵也是搞得人心惶惶。
玟政皇帝正好翻看一本奏折参的就是晋阳王居然不上朝不作为的奏折,玟政皇帝越看心里越是烦躁,想起那“糟心的弟弟”,顿觉更头痛。
宫门外不知道何时来了叫春的野猫,那凄惨呜咽声或长或短,时续时断,听着极其惨烈,阴森森的扰人心乱如麻。
玟政皇帝唤了宫人出去赶猫,宫人来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那是一只黑猫……闻言,玟政皇帝心更是咯噔一下,像是有块冰块坠入山崖似的,黑猫是阗晟坊间视为邪恶的象征,据闻那黑猫对着叫的地方第二天会死一个人,那猫是引魂猫,从地府上来……
黑猫?!玟政皇帝面如沉水怔了怔,站了起来,自己径自走到仁心殿门,把大门一关,又快步走回书案前,对跪在地上的宫人道:“你去,寻着那猫,就地打死。”
殿内灯火通明,烧着温热暖炉,焚着静心熏香,但玟政皇帝的心思却是如这寒冬冷到极致。
宫人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回道:“回禀皇上,奴才这就命人去办。”心想着,好在没闯下什么祸端,本来他看见那黑猫就觉得大事不妙,幸而皇上没发作。
阗晟朝派去前线的将军一个接一个被牧屿军要么俘虏斩杀要么临阵叛逃,放眼朝内,还有几人可以独挡一面领兵打仗,难道上天真的要忙阗晟?!
玟政皇帝越想越觉得头疼欲裂,心里憋着一口火气不知道往哪里发。
仁心殿外此时的夜空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新年将至,这些时日,天越发的冷起来,此时刚好宫人来报,姮贵妃给玟政皇帝带了燕窝羹来,姮贵妃如今小腹已经微微凸起,看到她的身影,玟政皇帝从龙椅走了下来。
姮贵妃依旧那般光彩照人,肤如凝脂,唇若丹蔻。看见玟政皇帝来迎,她福了福身,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玟政皇帝展颜一笑,赶忙来扶,饶是看见姮贵妃,这阴晴不定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姮静见这被扔了一地的奏折,心细如她也猜想得到玟政皇帝这般烦恼所为何事。虽身在深宫,姮静亦知道阗晟局势动荡不稳,玟政皇帝日理万机也应接不暇。
姮静柔声细气地伏在玟政皇帝的肩上道:“皇上,臣妾深知内宫不得涉政,但您也得注重龙体安康,要是乏了就去休息。”
这绕指柔就像一场及时雨,玟政皇帝怜爱地抚上姮贵妃的粉脸,沉重地道:“朕乏了也不敢睡,这阗晟的龙榻也睡不安稳。”
姮静从玟政皇帝的肩上抬起头来,纤手笼着玟政皇帝的大手,柔声道:“皇上,您是为何事烦扰?不妨与臣妾说说,兴许臣妾能帮上一二?”
姮贵妃满头的金步摇在灯影下闪着金灿灿碎光,柔眉顺目粉雕玉琢的脸,玟政皇帝心中一阵柔软,伸出双手从新把姮贵妃拢进自己怀中说:“阗晟眼下没武将可用,定远将军被时定舟砍杀在弥旸城后,整个阗晟军队锐气大挫,鲍林将军与万安将军年纪太大,根本没法胜任远赴前线边城,派了赵山老将军去,那禁军统领赵讯离不得皇城,这带兵打仗之事,唉,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懂,你且听听就回宫歇着去罢。”
一个国家没有武将可用,这是何等危险之境地。姮静听后沉思片刻,忽地她想起一个人来,急切的跟玟政皇帝说:“皇上,您可还记得阗晟的今科武装元,名唤傅喆,您赐了给晋阳王当近身侍卫。”
姮贵妃这么一说,玟政皇帝蹙着眉思索片刻道:“记得,那个耍得一手好剑法的姑娘,怎么?”
“您若是无人可用,不如试试让两个老将军教授这个正三品武状元学着领兵打仗?臣妾听过不少这个武状元的事,都道是个武功高强的主。眼下这关头何不试试?兴许有新的转机。”
姮静话落间,玟政皇帝忽觉茅塞顿开,阴霾之情一扫而光,果然爱妃就是他的解语花,他朗声道:“亦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远在玉荣山吃着蜜饯的傅喆不知道自己下山之后将会被当今皇上钦点为将军,准备让她带着新招的十万兵马远赴边城前线支援。
傅喆更不知道这是她与顾延认识以来第一次的分离,会将她原先设想的美好计划打乱,但国破家亡在即,傅喆跟顾延别无选择……前路茫茫天涯路远。
第30章 师叔,承让了
阗晟元平二十五年农历除夕刚过, 新春翩然而至,冰封了大半个阗晟的风雪天已经开始逐渐缓和,而修炼接近三个月的傅喆无论是内功或者剑术已然比从前大有精进。
清宏道长跟殊艺道长正在玉荣山的山谷之中, 寻了一棵最高的凤桐树,正站在树下看着傅喆耍《亭鼋剑法》, 时不时的从旁指点一二。
晴日当空,天清气朗, 非常适合来一场比试。
清宏道长侧着头跟殊艺道长说道:“师弟, 傅喆这数月的奋斗成果就看你最后这关的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