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天的栖夜心情不太好
那杯散发着浓香巧克力的芭菲几乎就在眼前了，而她还一口都没有尝到
少女对那搅乱了他们咒术高专远足的咒灵充满怨恨
等她从自己被冲到了隔壁的区域游回到刚刚的地方时，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术式几乎已经要把那个人形鱼尾的咒灵碾死了
而就这样祓除，似乎有点太便宜了它
青紫的雾沿着波纹附着在周围所有的游鱼之上，在卷入那漩涡的瞬间，就像包裹着炮弹的糖衣，将它紧紧锁住
在水下生活的生物，从未担心过，自己会有不能呼吸的这一天
它们理所当然的用特殊的身体构造
循坏着赖以生存的氧气，自给自足
然而这一刻，它才第一次感受到，窒息是怎样的感觉
那就像是黑暗从四面八方侵袭，无孔不入的钻进它原本用以呼吸的器官，堵住那里，死亡的错觉萌生
接着下一秒，束缚着脖颈的手打开
如同希望的曙光迎面降落
求生的欲望迫使它大口呼气
可惜涌入其中的，则是滔天骇浪
原本让它自由生存的水，如今，成为了迎接它死亡的牢
祓除完那只准一级咒灵的瞬间，整个水族馆里的水被打开的排水管道瞬间吸入，人们渴望着的氧气终于降临，大家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感谢上帝留给他们继续活着的机会
别人都在求生
而少女，却在求死
夏油杰和五条悟浑身湿透，他们从温水中接住那个女孩下落的身体，灌水的制服使得重量不断下沉，而她的呼吸声仿佛已经停止了一般，此刻是无限的寂寥
“喂！栖夜！醒醒——”
五条悟把她放在地面上，那女孩像一只搁浅的鱼
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明明前一秒她还漂亮的给了那个咒灵最后一击，如今却像是用尽了全部的气焰，只剩下濒死的绮丽残存
她的睫毛上粘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像是随着涨潮而遗落在沙滩边的海底晶石，细碎的凝结在羽翼上，若是尝一口，或许会是海盐的咸味
苍白冰冷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美，脆弱的让人心惊
“她没有呼吸了”
五条悟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接着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少年飞快的解开少女领口的扣子，两只细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不是居高临下站在一旁的夏油杰拦住了他
他几乎就要这样吻上去，把自己胸口的热度渡给她
“你要干什么？”
“人工呼吸啊！”
大概是这四个字点醒了他一般，夏油杰微微蹲下身，他并未理会身旁叫嚣着再不做就来不及了的五条悟，很想嘲笑他平时聪明绝顶的好友，此刻为什么像个傻瓜般六神无主
但他更想捏着此刻躺在这里如同死去了般，一丝一毫呼吸都不复存在的少女的喉咙，问一问她
「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术式，才能骗的我们对你的生死如此紧张——」
少年俯下身，凑到那一动不动的女孩面前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脸颊边，吹拂起她成羽的睫毛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事”
被夏油杰识破了伎俩的少女恍若未闻，仍旧安然的躺在那里，她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呼吸过了，却好像已经习惯了闭气般
平静的在等待一个王子的吻
“雾枝栖夜！你竟然是在装死——？”
气急败坏的五条悟放开了他捏着少女的两颊，接着就是一拳，锤在她的小腹上
被狠打了一拳的栖夜生理性反应的吐出一口水
假装无事发生般，扶住她晕晕沉沉的太阳穴
“我说，一般唤醒睡美人的，不应该是王子的吻吗？”
早就猜到了她目的的夏油杰从喉咙深处传出一声轻笑，接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在五条悟捏住她的鼻子，恨不得把她闷死在这里算了的大呼小叫里
少年在没有人发现的地方，缓缓抚平了自己狂跳的心脏
那天回行的路上
电车里很宽敞，少见的在下班高峰的时间里，却依然有很多空位
明明可以各自坐的宽松又舒服
但他们偏偏要挤在一起
一边一个，把沉甸甸的脑袋，搁在坐在中间的自己肩头
他又听见了五条悟的梦呓
正在埋怨今天没吃到的巧克力芭菲，真是白来一趟
像往常一样，只惦记他热爱的那些甜食
而这一边的少女则像是睡熟了，发丝在他的纽扣上饶了一圈，如果一不小心就此坐起来的话，大概她要呼痛的
或许是因为她平时骗人的行径做的太多
就连此刻她安静睡着的样子，都像是作假一般，不敢让人轻信
夏油杰的侧脸靠在五条悟的发顶上
望向栖夜
他怕她会听见他的喃喃自语，但，其实，又是希望她能听见才好
于是，终还是轻声开口
“以后别吓我们了”
大概，就像此刻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他想她一定不会乖乖说好
终究还是不知道，到底她是在装睡，还是真的陷入梦乡
只是，此刻传递在铁轨上的电车不急不缓的前进
夕阳透过窗扇，在彼此的脸颊上留下落日经过的痕迹
这一刻就像他们千百次祈求的那样
没有咒灵，没有恐慌，没有烦恼
平凡，真挚，并且温暖的分秒之间
竟让他生出，想要时间就此停止的愿望
第八章
鲜红的玫瑰，正叫嚣着从他们的胸口破土而出
“滴答——滴答——”
她听见像是雨滴落在屋檐上，唤醒春天的声音
但此刻，那本该是美好的讯号
却是顺着她爱着的人们脸上，脖颈上，小腹与大腿上，一滴一滴滚滚热落
如同盛放过后一片片腐败的玫瑰花瓣
肆意的从他们挖空了心脏的黑洞之中，伸出毫无生机的枝芽
「你要替我们报仇——」
母亲形同枯槁的手，被抽干了血，她原本温柔抚摸着她的额头，替她掖好夜晚睡乱的被子，变幻出喷香温馨的晚餐，而如今，却森森露出了白骨
那个血洗了她家族的夜晚
像困住她灵魂的禁锢咒语，总时刻，在梦中提醒
黑漆漆的小路上，林间的树枝肆意生长，它们本无意划破奔跑在此刻的她，手臂，脸颊，脚踝，伤口增生着变大，又在风中结痂
梦里她总是跑不快
身后追着她的人，只在咫尺之遥
而最后把她推向光明的，是兄长被斩断的右手
“栖夜，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替雾枝一家重振家光！”
雾属性一族的名门，代代只生独子的幻术师家族雾枝一家，这一代竟是龙凤双胞胎，如此光宗耀祖的好事，让全族高兴坏了
如果那一天，他们没有被灭门
年仅十岁的栖夜与她的哥哥，本该是无忧无虑的长大，成年以后，分配去与祖上交好的黑手党家族，作为雾之指环的守护者，度过自己的一生
可再醒来之时，眼前虽是光明，却又何尝不是黑暗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
人们带着镀金的假面，五颜六色的尾羽镶嵌在镜角，女人们身着昂贵的晚礼服挽着男人的手，讪笑着等待那舞台上的帷幕拉开
她被装在一个白银的巨大鸟笼里
自100万的价格，起拍
喧闹的声音如浪潮般鼓鼓响起，他们在笑，在像买一个宠物一样，简单的抬起手里的牌子，坐地起价的争抢一个少女的所属权
恍惚之间，栖夜听见有人在说
“那是名门雾枝一家最后的血脉，论幻术，没人能抵得过他们”
“诶，可那不才是个10岁的孩子吗”
“你是要指望一个孩子帮你杀人么？”
“她不是长得很漂亮吗”
“不必有用，买回来当个花瓶就好——”
最后以35亿的价格成交的那个男人，是当今杰索家族最年轻的Boss
白发男人眼下倒映着鸢紫的三角咒痕，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盈着虚假的笑意，仿佛张开温暖的羽翼，说着“从现在起，你就不用担心了”
“来我的家族吧，栖夜”
“我会保护你的”
娇小年弱的少女，在那银编精笼中，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她的新主人，花了堪比一座金屋的价格，把她买了回去，说要给她一个家，让她能安然无恙的长大，然后理所当然的得到她守护他们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