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人侧目,似乎压根儿不敢惹这小公子。
宋成也眉头一皱,沉声道:“云风,你去帮我看看,现在那狗东西又在哪儿鬼混呢。”
云风点头,立即答道:“好,属下这就去办。”
宋成也说的是南梁王,亦是今世跟他有血海深仇的人。
那时宋奕位高权重,为人正直,两袖清风,被先帝列为典范,在朝中颇有一番地位。
他跟南梁王的关系却因为一次洪水案件改变。
当年黄河水泛滥,许多附近的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纷纷逃到了长安来。
然长安地盘就这么一点,还有那么多灾民,肯定是装不下的。
因而先帝命南梁王前去救灾,把剩余的人安顿到别的郡县。
南梁王去了,一并没收了许多官银,皆收入囊中。
最后温饱没有解决,黄河一带,饿殍遍野,尸骨未寒,他却置若罔闻。
南梁王回去禀报先帝,说的是在路上很多人染上了瘟疫,不幸都离去了。
这次事件先帝得知后,十分愧疚,还因此得了一场大病。
宋奕察觉不对劲,就亲自前去查案,结果不出所料,将南梁王的丑行给揭露出来。
先帝大怒,差点撤了他王爷的位置,最终却念在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份上,原谅了他。
但是自此以后,先帝跟他交谈甚少,所有大小政务都不会交到他手上去。
南梁王由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先帝去世,睿文帝刘豫登位。
太后命人抄了宋家,也是南梁王在后面助纣为虐,直接在朝堂之上就数落宋奕的罪名,说他有贰心,图谋不轨。
宋奕回家以后,气得整夜未眠,喝了大罐酒水,眼眶通红。
宋成也见状,一声不吭、默默陪着父亲一夜,倔强地绝不回房,谁都劝不下来。
宋奕觉得他那时还小,根本不懂这些政治上的手腕,遂心疼这孩子得不行。
宋成也当时就告诉他,若是家里出了变故,他绝不会责怪父亲半分。
宋奕担心他小小年纪心里就满是仇恨,以后会越来越阴暗,因此从此什么都不告诉他。
甚至最后骗他说自己去幽州只是查办一个小案子,很快就回来。
然而,宋奕还是未能回来,宋家还是家破人亡了。
宋成也经历上一世,今生今世,他最痛恨也最害怕的就是欺骗。
他不想重蹈父亲的覆辙,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和宋奕走的是两条路。
……
……
到了主街,宋成也身后忽然窜出一人。
云风身着侍卫常穿的绛色官袍镶黑边,头发束起,戴着面巾,对他低声道:“少爷,属下打听过了,南梁王的人正在东街瓦肆那儿。”
宋成也满意一笑,对他打了一个响指,“好,那咱们这就去会会。”
说完,他侧头对光、电、雨三人低语:“等会儿你们到了东街瓦肆,南梁王大概就看戏出来了,你们三人就在街口堵住他,就说要杀他报仇。但也别真的动手,做做样子就行。”
“那南梁王身边没有侍卫么?”光和电两人好奇道。
宋成也挑眉想了想,答道:“云风,这南梁王是不是一直有看戏的习惯?”
云风点头,“是,南梁王常年在留香坞看戏。”
留香坞?三人一听,都有些诧异。
留香坞不是风流之地么?这“看戏”还真会选位置,原来是看女人去了。
宋成也也没笑,反而正经道:“去那种地方,有身份的男人都知道低调行事,所以绝不可能带一串人,你们懂吧?”
光、电、雨听了,领会地点头。
-
东街瓦肆。
留香坞在瓦肆里面,走过一条甜水巷就能看到。
里面飘来一股子香粉味,门口站了好些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身着纱衣,头戴步摇,手上拿着扇子不停地扇着,半遮脸蛋,娇羞似花。
“这位客官,里面请~”
“官爷,您也可算来了。今儿是钱娘子表演的戏曲,等会儿专门给您留个座。”
“诶,这不是王尚书么?快来快来,今天就让小怜伺候您可成?”
红衣女子和紫衣女子一个劲儿地招揽客人,只要你眼睛往留香坞一瞥,多半就能给你拉进去。
宋成也带着光、电、雨三人找了一个茶铺坐下。
他慢悠悠地喝着茶,手叩着桌子,时不时向那边望去。
没一会儿,云风就赶来汇报:“少爷,他来了!”
宋成也微眯眼眸,看了三人一眼,大家很快会意。
他们遂戴起面巾,迅速闪到巷口深处。
这边南梁王一享香艳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面上带着些许红润,嘴里有淡淡的酒气,但是依旧君子模样。
留香坞他是最爱来的。
平日里跟荣氏恩爱如山,从未有通房丫头,只是被压抑了太久也难免会找其他途径发泄,而来留香坞便是最好的途径。
而这事儿他也没跟荣氏说过,一般都说跟好友吟诗喝酒去了。
荣氏不知,外人知道的只有南梁王不娶小妾且对夫人情深义重这事,至于别的,恐怕只有他刚刚宠幸过的歌女知道了。
南梁王面上虽然较为平静,但是掩不住的还是有些笑意。
殊不知这副衣冠禽兽的模样被坐在茶铺里的宋成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把玩着茶杯,圆圆的杯底被转着,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成也耐心十足地等着时机,脸上未曾有一丝慌乱。
约莫过了半会儿,只听巷口那边传来嚷嚷声。
光、电、雨按照宋成也的吩咐果然堵住了正欲要走的南梁王。
三人皆穿黑衣,又生的高大,外人看了以为是盗匪。
南梁王脸上的红晕未褪,明明上一秒还心情颇好,结果下一秒就遇到了这一出。
被三人团团包围,他若想逃也逃不了了。
巷子里空荡荡的,旁边院落门户紧闭,坊外无人,而大家又都走在主街上。
他不禁皱起眉头,酒醒了几分。
好歹自己也是习武之人,于是惯有的防备生起,也并不那么慌乱。
“大胆,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作为王爷的威仪还没消褪,看着三人呵斥道。
光冷笑一声,“做什么?你还好意思问!当年在长安城宫门前,就是你的人砸了我家场子,还杀了我家小叔!你可要半分脸?!”
砸了场子?杀了人??
南梁王脑海里开始回忆之前的事。
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有这种事发生。
他冷哼一声,横眉斜指,“你们说的压根儿就不存在,胡说八道还想糊弄本王?”
光与电对视一眼,语气丝毫不减弱,“你别装了!知道你想抵赖,不敢承认,今日我们三人就是来取你人头的!”
说完,三人提起手中的剑就往南梁王这边袭来,速度很快,让人措手不及。
其实这事的确没发生过,不过也是宋成也临时编造出来的。
毕竟,杀个人总得有理由吧?
南梁王没想到这三人不打算放过他,一时间脸色骤变,下意识就想挥袖挡住来势汹汹的剑。
结果他往后一退,差点没站稳,踩在后面的箩筐上,一个踉跄竟坐在了地上。
一旁不嫌事大看热闹的宋成也起身看到这场景,忍俊不禁。
南梁王毕竟也是养尊处优的王爷,如今被他的人逼得却如此狼狈。
刚刚还在温柔乡,现在就遇到这档事,换谁不郁闷!?
“啧啧,跟他们说了手法轻一些,这是假戏真做了?”宋成也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口气云淡风轻。
南梁王身上没有多余的武器,唯一的只有一把防身的匕首。
在危急之余,他迫不得已掏了出来,一边对着他们一边大喊道:“有人谋逆,要……唔唔……”
话还没说完,电就把他手肘擒住,还拿帕子捂住他的嘴。
南梁王惊慌失措,但依旧是狠狠地瞪住三人。
他毕竟醉酒之人,又加上没有三人那么年轻气盛,自然是反抗不过。
正当此时,宋成也看时机差不多了,才缓缓从茶馆走了过来。
他装作路过,还故意提了一篮子萝卜经过,一看到四人,立即走上去呵斥道:“喂!你们几个做什么,要杀人么?”
真是明知故问……站在远处的云风不得不佩服他家少爷演戏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