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我心安理得地朝卢西恩表达了对他的感谢后,便提出了道别。
卢西恩挽留了我。
“再坐坐吧,我还想多和你呆一会。”我以为改变了的卢西恩又似乎没有变,他没有强求我,只如以往很多次的那样,恋恋不舍地凝视我,迂回地挽回我:“如果在这里很无聊的话,不如我带你参观一下府邸?露薇尔还没有仔细看过吧?温室里我也种上了你喜欢的鲜花。”
卢西恩的盛情难却。
我到底也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女人,再怎么说,我得做好优秀的售后服务,让消费者对我有信心。
我答应他四处逛一逛。
卢西恩是优秀的前男友,也是不错的导游。
他很热情地为我介绍了一些我听了也听不懂、即使听懂了也马上左耳进右耳出的建筑知识、艺术理论。
假如不是他的嗓音是我喜欢的中低音,我肯定会立刻想尽各种办法让他闭嘴。
而为了证明卢西恩并不是在对牛弹琴,我想,我得附和一下他。
站在廊下的一副油彩画前,我驻足品鉴,‘恩恩,没错没错’了一番后,像是不经意地问起:“如果把这幅画拿到外边去卖的话,能值多少钱呢?”
卢西恩想了想,答:“五十万亚兰特币吧。”
好画!
但我这套金钱等同于艺术价值的论点是万万不能搬上台面的。
于是我学着那些明明内涵我一样是团草、却硬要参加画展而附庸风雅的贵族夫人,痛心愤慨:“没想到艺术的价值居然被商人糟蹋得如此彻底。”
卢西恩愣了愣,旋即脸色变得相当怪异,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正当我怀疑起我的发言是不是用力过猛的时候,卢西恩也学着我的口吻,失望道:“没错,着实悲哀。”
对于卢西恩的上道,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
卢西恩带着我在宅子里、花园里走马观花,游览金钱和权利筑成的风景。
我的方向感还算不错。
因此也就察觉到了,看似带我走遍了每一角的他,独独漏了北面的建筑。
直率的小露当然不可能装作不知道,所以我追问他:“我们不去那边看看吗?”
卢西恩没有顺我手指着的方向望去,可他知道我说的是何处。
他的解释是:“那边是偏楼,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去……”
‘啪啪——’
‘啪啪啪——!!’
卢西恩的话音被更大声的声响掩盖了。
——像是有人拼尽全力地在拍打玻璃窗户。
猝不及防响起的、恍然死神催命般的连续响动让我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往卢西恩站着的地方缩了缩,习惯性地躲在了他的身后,之后伸长了脖子,往北方遥遥望去——我很肯定声音是从北侧的偏楼里传来的。
“好像……有人在拍窗户?”
卢西恩波澜不惊地答:“可能是佣人们在擦窗户吧。”
我嗅到了精彩故事书的纸香味,本着不肯错过任何热闹的精神,我向卢西恩请求:“我想去看看。”
“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笑言。
他越是阻拦我,我便越是起了逆反心地纠缠不休,跟他杠上了:“可我还是想看看。”
我誓不罢休的态度使卢西恩沉默了。
他敛起了笑容,一言不发地注视我。他的目光蓦地让我回想起乌卡兰直勾勾盯着我瞧的样子,那种恍然是有人在你的胸口开了一个洞眼,然后往里头吹了一口凉风,挨得最近的心脏打了一个机灵,冷得直哆嗦,连之后流经心脏的血液也变得凉丝丝的。
可也只是下一秒,仿佛一切皆是我的幻觉,卢西恩的脸上春暖花开。
他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脑袋,妥协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他大概并不是真的想让我去看的。
我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直潜藏在周遭的骑士,也有可能是暗卫的人,动了。
他们用我不得而知的手段从卢西恩那里得到了信号,之后急于去隐藏卢西恩不想我得知的事情。
我意识到哪怕真的去了北面的偏楼,大抵也见不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倒不如等卢西恩去忙公事了,我再开启一个人的小露冒险记。
我走了两步,当心里有了主意,便顿足不前,反悔般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扁嘴道:“算了,我不想去了。”
我的出尔反尔没有惹恼卢西恩,他看起来也并未因此而觉得我很讨人厌,脸上依旧是温和的颜色。
“好,露薇尔不想去了就不去吧。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
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但我怀疑卢西恩可能看穿了我的阴谋诡计,他居然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身边,让我的冒险之旅迟迟不能展开。
我不甘心,想方设法地支开他。
我蹙眉看着对面正和我悠闲喝茶赏花的男人,问:“你不忙吗?”
“忙。”
一边回答我的问题,卢西恩一边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一派贵族的作态。
“……”
不是忙公务而是忙于和我喝茶是吗?
我不死心,于是提醒他:“卢西恩,你初初继承了公爵爵位,不应该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公务等着去处理吗?”
看着我还比出了一个‘很多很多很多’的手势,卢西恩给看笑了。
他歪了歪脑袋,像是故意存了坏心思来逗我一样,疲倦地叹息:“前几天已经忙得我呕心沥血了,今天该好好休息了。”
“……”
生命在于拼搏,拼搏在于工作!
只要不会死,就往死里去拼搏!
或许是我的表情实在是充满了励志——好吧,是致郁向的危险气息,以致卢西恩察觉到了我的目的。
他哭笑不得却很体贴地问我:“露薇尔是想我去工作了吗?”
我拼命点头,像是小鸡啄米。
“好吧。”
卢西恩站起了身,但把外套留下了,怕我着凉还盖在了我的腿上,可想了想,大概是觉得他的书房更加暖和,他的身体定格于半俯身的动作,这让近距离瞧见了他的脸庞,正当我感慨于我白白净净的前男友其实也挺好看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工作?”
我顺口便答:“我就不去了。”
可转念一想,倘若我在旁边看着卢西恩工作的话,指不定能得到一些只有上层贵族才会得知的隐秘消息和情报,于是我急急改口:“我去!”
见我一会一个主意,卢西恩着实也忍不下了,又是对我笑了。
……
现实再度向我证明,每一次每一回,虽然我的如意算盘都打得挺好的,但最终,全部没有能得逞。
我顺利地来到了卢西恩的书房,还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他的身旁,他甚至对文件的内容都不遮不掩,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个小时,我悲哀地发现——不是我都知道的东西,就是没有什么用的信息。
我还被他压榨地贡献了几个意见。
“……”
可恶。
狡猾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机彻底输给了变坏了的卢西恩的狡猾后,我放弃了。
大概前几个小时的精神太过集中了,泄气了的我乍然困顿起来,很是疲惫,浑身都提不起劲,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我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直接跟条死鱼一样地瘫在了书房的沙发上,我嗲声嗲气地跟他说:“我在这睡一会。”
卢西恩应了声好。
之后找了个枕头给我垫着,好让我睡得更舒服些,还给我盖上了小被子。我余光瞄见他似乎想偷偷地亲一亲我的额头,但最终没有这么做。
我不由感慨卢西恩的绅士,如果换了某位骑士见到毫无防备的我,大概会跟穷凶恶极的鳄鱼一样扑过来。
思绪飘忽着、飘忽着,我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时间过得有点快。
我也只眯了会,打了个盹,夜幕便降临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暗了下来,为了迁就我、不把睡得跟头死鹿一样的我吵醒,卢西恩只在书桌上放了一盏油灯,翻起资料文件的动作也是轻手轻脚的,半点响动都听不着。
我趴在了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欣赏这一幕。
不得不说,男人还是在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