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葛幼淇才僵硬地转过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你……我……”
葛幼依没等他说完:“对,你把父亲打了,我把你救回来了。”
她还指着湖边的水迹,大言不惭地说着:“看吧,刚刚你还想跳湖呢,是我,你的姐姐,救了你一命。”
听到她说的,葛幼淇身子哆嗦了一下,好像清醒了些。半响,他眼皮直抽,慢吞吞地蹦出几个字:“……真能掰扯。”
第40章 冬宴 喜欢什么样的人跟你有何关系……
事后, 镇国公下令,禁足葛幼淇十天,并惩以二十大板, 杀鸡儆猴。葛幼依幸免于难, 仗着太子妃的名号, 在府里越发乖张。
天昏之时。
葛幼依用了些药膳,准备早日歇息。
越贵妃派人传话,说后日想同她叙叙旧, 届时会在御花池开设宫宴,盛举迎她。
迎她?听到消息的葛幼依一顿。
越贵妃作为狗太子的养母,向来与他不合。这次居然这么好心,诚邀她前去叙旧?
葛幼依想起前世的赵德音, 好像知道了原因,看话本子的好心情突然消了一大半。
永枝见她兴致缺缺,“小姐......怎么了?”
葛幼依摆了摆手:“无事。”说完, 她“啪”的一声合上本子,重重地放到书案上。
她想到狗太子那张脸,越想越欠扁。在书案上找了几通,才找到画着血梅的纸。
葛幼依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在纸上泄愤, 写了长篇大论不够用,还要非得加多几句:
【二月八日。
桂殿兰宫,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太子魏昭姗姗来迟,路过看客席时,有一舞女轻施水袖,莲步微移,故意倒向他。
魏昭一时不察, 水袖飞舞间竟有匕首横出。漫天水袖绞于其脖颈,魏昭跌落在地,后腰撞到尖桌,下半身终生瘫痪。】
葛幼依挥洒笔墨,过了半会儿,看着纸上的娟秀小字,陷入了沉思。
不如……就这样吧?
葛幼依呼出口气 ,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直到上面的字迹干得都消失不见,她才把血梅收了起来。
临折前,她还多看了眼。刚烈的血梅仅有两瓣花骨朵盛开,颜色极深,比血色还浓。下方的两小瓣则色浅,好像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就跟多余的一样。
罢了,想这做甚。葛幼依想到宫宴时狗太子可能会出糗,心情顿时好了一大半。
期间,她还专门派探子去查了恶奴一事,听说最近有了新进展。另外,葛幼依还得去常氏那边,好好安慰她,给她说说理。毕竟,她和葛幼淇惹出这么大的乱子,父亲不知道会怎么难为常氏,说不准,还会打她。
想于此,葛幼依披了件大氅,往常氏住处赶。
常氏平日里喜爱种植花草,她自持懂得养花,一手冬菊可是被她养得凌美异常,傲气盛人。更何况现下的时宜,最适合种养冬菊了。
常氏不和父亲住一起,两人是分开住的,为此,葛幼依也不担心去的路上会碰到父亲。
绸蓝的小轿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响,葛幼依窝在轿里,手持暖炉,好不自在。
迷糊之间,好像听到了永枝在唤她:“小姐,到了。”
葛幼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水嫣色的伞撑在头顶替她挡去了些许风雪雨沫。
她拢紧大氅,派人传话常氏。
里头传来平静无波的声响,葛幼依瞥了一眼,原来,常氏正在虔诚上香。
她只好在外屋侯了好一会。
半响,常氏才派人接她进去。
“母亲。”葛幼依轻声唤,这是她发现红穗后,第一次来见常氏,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谁知道,常氏于烟雾中缓缓走了出来,寡淡的眉眼扫了她一分,不给多一个眼神:“你先跪下。”
葛幼依出乎意料:“……什么?”
常氏:“你愧对列祖列宗,丢了你母亲的脸,还不悔改吗?”
葛幼依摇头:“女儿自认没错。”
常氏惊怒,佛珠子洒了一地,“胡闹!真是如你父亲所言,当了太子妃,就不懂得孝敬为何物了。”
葛幼依低头敛眉:“母亲所言差矣,女儿自幼长于母亲膝下,遵循父亲的教诲,行事做派,全都是向父母亲看齐。”
“故而,女儿此举,并没有错。”
常氏拧着长眉:“强词夺理。”
葛幼依:“当是父母亲教导得好。”
常氏揉眉:“你把女诫抄上一千遍。”
葛幼依作了个福:“女儿无错,为何母亲还要罚抄女诫?”
常氏横眉冷对:“知不知错,太子妃真不清楚吗?”
听到她的称谓,葛幼依站稳了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母亲说笑了。女儿既然被册封为妃,当然要有正宫的做派。不若像母亲一般,二房骑到了头上,还全然不知呢。”
常氏扭头看她:“你非要咄咄逼人不是!我真是好苦的命啊,居然生了对这么不孝的儿女。原想着,我死后,能有人给我烧柱香。不曾想,女儿一嫁了人,就不认得生她的母亲了!连父亲的话都不听,我真是好苦的命啊!”
她声泪俱下,擦着手绢看葛幼依:“你说,我生你做什么呢?幼淇起码还能留下来与我做伴,你一个姑娘家,就当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罢!”
“我也不认了,不认了!!!”她边说边叹着气,一侧的大侍女连忙扶住常氏,看向葛幼依的眼神有些埋怨。
葛幼依不吃这套,她问:“原来这就是娘亲一直偏爱幼淇的理由吗?”
常氏扶着额的手的一顿,听到她问的,破口大骂:“这是个人问出的话吗?我与你父亲何时不重视你?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还将你捧上了太子妃的位置,你怎么还反过来指责我偏爱幼淇了?”
葛幼依冷笑:“你说的重视,是每年上庙烧香的时候,都只给弟弟一个人祈福,冷落我吗?是每年的元日,你都跟弟弟出去玩,丢我一个人在府中,美曰其名守岁吗?是小时候你带我去祖母家拜访,你回去的时候忘记了我,我贪玩被关在狗笼上三天三夜无人问津吗!”
常氏嘴皮子在抖:“你怎么还记得这事……”
葛幼依:“我为何不记得!母亲做的事女儿都历历在目!你们对幼淇的偏爱,对我的冷落,我可分毫不差,尽收在眼里。”
常氏抬眼看她,指甲陷进了肉里,下意识反驳女儿的话:“可我长大后并不是没有对你好!”
葛幼依气得直点头:“是对我好啊!若不是母亲小时候对我不闻不顾,我也不至于如今落得一副病弱残躯。”
常氏气得胸膛在颤:“你非要胡言乱语不是!”
葛幼依直接把红穗掏出来扔到她面前,冷眼说着:“那母亲告诉我,为何莲娘的红穗,会在你身上?”
“难不成母亲就没有一丝的责任?”
常氏看到那物,心肝子颤了颤,她开始勉强地组织起语言:“是……她的死的确与我脱不了干系。”
葛幼依脑子当机一样的空白。
常氏缓缓地抬起眼,“可那又如何?骚.浪人的贱命,早死晚死又何不同?还不如我先送她一程。”
常氏欲言又止:“就连……”
葛幼依:“就连什么?”
常氏不接她的话,反而另外讲道:“就连你,都不过是你父亲的其中一个种,他说什么,你便要做什么,不能违抗,他在我眼里,他便是天。”
“你……只是我维持与他关系的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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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八日,微雨迎春。
葛幼依拂开帘子,见窗外的梅花好像快要凋零了,湿答答的,跟瘪了似的。
她兴致不高,又返回榻上睡了起来。
永枝蹑手蹑脚地走近,轻声劝说:“小姐……晚点还要去参加冬宴,小姐还是快些起身吧。莫误了时辰。”
葛幼依把被子捂住头,半响,才回了句好。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葛幼依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才开始洗漱梳妆。
毕竟快要初春了,葛幼依披了件不算太厚的月青大氅,捯饬捯饬准备出门。
永枝看她那头青丝,什么也没梳,就随意地洒在腰间,不禁再三确认:“小姐……真的不用梳起来吗?”
葛幼依很笃定地摇头,“怕什么,又不是没这样出过门。”
她只是枚棋子,何苦在乎不在乎这个脸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