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幼依吹了吹热粥,余光瞥见葛幼淇眼下的青黑,手一顿。不仅是她,常氏也注意到了。
几人用完膳后,常氏还故意打趣他们:“不愧是姐弟俩,连眼袋都长得一模一样。”
听言,葛幼依扫了两眼葛幼淇的脸色,颓里颓气的,她倒不至于这么丑吧?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反驳常氏说的话。
常氏欣慰地看着两人,等到葛幼淇走了之后,她单独留了姐姐一人。
葛幼依见她喜上眉梢,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娘亲,是有何事,今日如此高兴?”
常氏赶紧握住她的手,笑容再也抑制不住:“依儿啊,你可对怀襄世子有意?”
葛幼依内心咯噔一下。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常氏,眼底带了几分慌乱:“娘亲何出此言?”
常氏和蔼地看着她,说道:“你都快及笄了,为娘居然才知道你钟意那怀襄世子。”
葛幼依搞不懂她的意思。
常氏继续说着:“上次你盯着怀襄世子发痴的事,娘都知道喽。”
“没想到世子也是心悦于你的,这不,刚刚晏王府的人来打点了,不久后就会上门行纳采之礼。”
真是一个惊天大雷砸到葛幼依头上。她都说不出话了。
常氏还以为她高兴坏了,连着说:“为娘想着你既然如此钟意他,两情相悦,不枉为一门好亲事。”
“就帮你应承下来了。”
葛幼依欲哭无泪。她尝试冷静下来:“娘,我对他并无意。”
闻言,常氏立马拉下脸。
葛幼依:“凉亭一事,是个乌龙,依儿眼下并没有议亲的念头,还请母亲......”
常氏厉声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葛幼依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看二房对他是上心的,不如......”
常氏拔高了音量:“胡闹!!”
“你怎能说出这种话?!堂堂的世子妃你不都要,还想让给二房,你是要气死做娘的吗!”
葛幼依噤声。她差点忘了,葛幼琳也不是个好东西,不应当撮合他们的。她试图劝服常氏:“娘亲可否再想想?”
常氏怒目:“这等好事有什么可想的?”
“你真是如你爹所言,心比天高,连世子妃都看不上了,难道还妄想那太子妃的位置吗?!”
葛幼依脸色一白。这话听得刺耳。
常氏冷哼:“这门亲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听言,葛幼依默了片刻,郑重地点了两下头。
常氏还以为她回转心意,脸色稍缓了几分。却见葛幼依盯着她,认真道:“既然母亲不愿,依儿自己去找他便是。”
常氏瞪大了眼睛,气得身子发颤,扬手就想给她甩一巴掌!
葛幼依及时后退了一步,躲了过去。
常氏:“你反了天不成?!”
葛幼依无言,朝她施了个福,然后......拔腿就跑!
常氏干愣了几秒,随后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下人:“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去追人!!”
北风刀子似的往脸上吹,葛幼依跑得不快,但也不算慢。路过的家丁不知道她为何要跑,自然也没追她。
其实葛幼依也不想这么做的,奈何她知道怀襄世子的未来,知道他会选择哪天扎进湖里溺死。她不愿再与怀襄世子有干系了。
而切断两人干系的第一步,就是杜绝议亲这个根源。
葛幼依气喘吁吁地跑着,镇国公府实在是太大了,她跑了这么久,连大门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她刚刚就应该假意应承,然后挑个时辰偷溜出来!
真是笨死她了。
葛幼依如此想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葛幼淇调侃笑道:“姐,你怎么这么狼狈啊?”
葛幼依咬牙:“你快闭嘴。”
葛幼淇直接拉住她,让她停下。
他冲着追上来的家丁,呵斥道:“本公子会看着她的,你们先退下,就跟母亲说抓到人了。”他朝着葛幼依挤眉弄眼。
葛幼依眼睛一亮,立即心领神会,点点头说道:“他说得没错,本小姐后悔了,现在想清楚了,同意这门婚事。”
雪地里的下人们个个面面相觑。
葛幼依皱眉:“怎么?本小姐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下人立马怂了,连忙回了几个是。
见状,葛幼依才松一口气。她和葛幼淇一前一后地走着,感叹道:“你跟我还是有几分像的。”
葛幼淇听了,咧起笑,露出几颗大白牙:“哪里像?”
葛幼依显然让他失望了,打趣道:“有本小姐的几分聪明。”
葛幼淇“切”了一声,似是不屑。
两人走到大门口,永枝终于赶了上来。
葛幼淇替她唤了车马,神色突然有了几分严峻:“姐,你真的要去吗?”
葛幼依点点头,笃定地说:“去。”说完,她给了葛幼淇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钻入车厢了。
余留葛幼淇一人在风中飘零。
-
晏王府不远,隔着几条街的距离。京城的权贵,大多都喜欢挤在一处。
葛幼依两手空空地来到晏王府,忽地发现她没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
她候在车厢里,余光不停地瞄着晏王府大门。这才卯时,总能等到怀襄世子出门吧?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两炷香的时辰过后,她眼尖地瞥见了一抹霜色。
葛幼依兴奋地喊道:“魏涧!”是怀襄世子的名讳。
魏涧脚步一顿,素来紧锁的眉头重了几分,他回头,寡冷的眸子淡淡地看向来人。似是不解。
葛幼依下了马车。
雪花飞扬的天里,她依稀能瞧见,少年束在发上的白色丝带,随着风中舞动。
带了一丝消亡的气息。
第13章 错乱 百因必有果。
北风簌簌,魏涧找了家茶楼,请她入座。他单刀直入:“何事?”
葛幼依迟疑了片刻,“民女听说,不日后,晏王府会派人上门行纳采之礼?”
魏涧嗯了一声。
真是惜字如金。葛幼依欲言又止,她还是头一回说这种事。
半响,她拐了个弯,指着窗外的寒梅,隐晦说道:“世子你看,梅花若是种于炎夏,想必是死伤一片,再也生不出这般盛景。”
魏涧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葛幼依以为他要同意了。
却听他道:“本世子认为,生与死,无什区别。”
葛幼依微愣,有些听不懂他的哑谜。难道他不同意吗?
她还想多说几句,魏涧又道:“本世子见葛姑娘等了许久,先喝杯热茶吧。”
见他难得吐了这么多字,葛幼依只能说好。回过神来才发现被他牵着鼻子走。
就在此时,魏涧突然站起身,神色悲悯地看着她:“葛姑娘放心,寒梅会找到它的适居地的。”
葛幼依听了,笑颜逐开:“那就多谢世子了。”
目送魏涧走远之后,葛幼依眉头舒展,她抿了口热茶,忽地发现,对面之人的杯盏,从未动过。
她怔然。
-
葛幼依离了茶楼,心绪不宁地走在街上。
永枝见了,把伞倾向她那边,生怕她感染到风寒。
一位摊主急切地在她身后喊道:“姑娘!你东西掉了!”葛幼依还没反应,是永枝提醒,她才意识到这码事。
她冲阿伯笑着答谢了几句,末了走到他的摊前,想帮衬一下他的生意。
阿伯是卖瓷人的,葛幼依挑了一个喜爱的,便着手付了钱。
临走前,阿伯还万分感谢她。
葛幼依把瓷人放进袖中,突然来了兴致,一边走走停停,看有什么东西要买的。说起来,也很久没有像这样出来逛了。
她买了好几样东西,都是一些小玩意,让家丁帮忙拿着。只有瓷人是揣在兜里的。
咦?不远处,好像有热闹看。
秉持着不看白不看的念头,葛幼依加快步伐,想挤到前排。
凑近一看,是数十名舞女,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翩跹起舞。看样子,像是教坊司的人。
怪不得男人的欢呼声如此之大。
湖面仅有一半是结了冰的,葛幼依欣赏的同时,不由得担心她们会不会摔下去。尽管,摔下去了也与她无关。
但她还是莫名地紧张。
直到一曲舞毕,领头的舞女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扬言道:“今个儿,奴家的安排都交给它了。”
教坊司的舞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亲自抛出铃铛,抢到者,可让舞女作陪一个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