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意虽是狠憋了一口气,到底是气力不足,那五斗弓只推拉开了一小半,离拉满还差的远,只得又松了手,重新来过,如此二三,最好的也终不过半满。
福贵见了,忍不住提醒道:“典乐,陛下说左右各百,需得拉满弓。你这样拉,一个都不作数的。”
“福贵,我一时拉不了满弓,这也差不多了,一样也是练到了。”如意觉得元齐的要求未免有些太苛刻了,自己才一开始,力所不及也很正常。
“小人在陛下面前岂敢妄言。”福贵表示只能如实计数。
如意皱了皱眉头,元齐算是找对了人,这位可是一点变通都不会,但终是拉不满,也只能不去管它,只胡乱左右又拉了几下。
不多时,又觉得腿上酸胀异常,却要站不住了,忙直了身子松动一下。
福贵见了,只站起身来,去那假山上把香给灭了,重又换了一根道:“典乐,二刻一炷香,共四柱。你若一时停了,便又不作数的。”
什么!站二刻不能停,那怎么可能?如意明白了,这分明是故意刁难自己么,却也无法,只得向他道:“我能站自然尽力,一时站不到二刻也无法,但加起来时间也有,还请公公不要视而不见。”
如意折腾了一下午,累得眼冒金星,腿酸胳膊疼,在福贵那里却是一笔也没算上。
不觉中,日薄西山,二人收拾了回去,如意累得连晚膳都没了胃口,胡乱塞了两口就进到殿上,向元齐回禀。
元齐尚在用膳,见二人来了,直接问福贵:“今日,典乐练得如何?站了多久?拉足数了么?”
“回陛下,若依陛下的计数之法,一炷香也没站到,一次满弓也没拉。”福贵据实向上回话。
元齐闻听,“啪!”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碗上,斜着眼睛:“梁如意,你是当朕在和你说笑么!”
“不是啊,陛下,奴婢一时还做不到,可也用心练了,不信你问福公公。”如意满肚子的委屈,自己明明已是很努力了。
“是。陛下,典乐虽未满弓,但也拉了许多回;虽未连着站到一炷香,但加起来,前前后后一下午也都在练。”福贵赶紧也向着如意说话,证实她还是练了不少的。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元齐向福贵点了点头,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指了一下如意:“你等着,等朕吃完。”
“是,那奴婢来伺候陛下。”如意听他话中有话,赶紧上前替元齐侍膳以示殷勤。
元齐进罢了晚膳,行到另一侧,从格架取了一册书,斜靠在软榻上,问跟随其后的如意道:“你今日早晨,干嘛去了?”
“奴婢不小心睡迟了……”如意自知羞愧,小声嗫嚅道,低着头却偷偷提起了眼神,用余光暗中观察榻上之人。
“睡迟了?”元齐面色冷峻,十分不满:“你这是故意在戏弄朕罢?”
“奴婢不敢,是真的一不小心睡迟了!”如意忙换了委屈的神色,向上辩解。
“哼哼……”元齐冷笑了两声,向前探了探身子,故意向她问道:“就算是吧,那你这一觉醒来,还记不记得,昨日朕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陛下昨日说的话,是指?”如意记得元齐说了好些话,也不知道他所要问的到底是哪一句,不敢贸然回答,怕中了他的下怀。
“晚膳的时候,当日之课未完成?”元齐提示她。
“那就晚上接着练,不睡也得练完。”如意记得清清的,她复述了元齐昨日定下的规矩,又马上接话道:“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元齐却不等她说完,二话不说命令道:“你现在就在那,继续站你的桩,朕不说停你就别动。”
说罢,不等如意回话,便自顾翻开了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如意见了这般情景,自知多说无益,只得暂且先依了君命,就又在原地,重新开始站马步桩。
“陛下,还没有燃香。”如意见元齐头也不抬,赶紧提醒道。
“练功的时候不要说话,破气的。”元齐却不理她,心知她根本站不了多久,全然没有燃香的必要。
果不其然,如意本就断断续续练了一下午,十分疲惫,如今又站了这一会,就觉得腿上酸胀难耐略有发抖,额上渗汗,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陛下,奴婢站不动了。”如意向上哀告了一声。
“朕不说停,你就别动。”元齐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没抬动一下,还是那句话。
如意无奈,只得紧咬了牙、用足了力继续站下去,可只又坚持不到一会儿,双腿却实在抖得厉害,吃力不住,终是跌倒在地。
元齐叹了口气,把书合上扔在案上,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些,站起来走到如意身边,低下头望着她狼狈的样子:“如意你知道么?朕当初练骑射的时候,要是如你这般不用心,早就被父皇打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不劳陛下动手,奴婢已然走不了路了。”如意呼着粗气答道,一边用力挪动腿想要站起来,只是那腿实在发抖得厉害,一时却吃不上力。
元齐见她额上渗着汗,不像是装的,蹲下了身子:“是真的不行了?”
“奴婢没有不用心。”如意满脸委屈地道,用手撑地借力,想要缓缓站起。
元齐见状,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搀到软塌上一并坐下。
“陛下不牵马来教奴婢骑射也就罢了,却叫整天练这个,怕不是故意要折腾奴婢吧?”如意揉捏着自己的腿,向元齐抱怨了一句。
“你以为骑射,就像看着那么简单么?”元齐反问道:“不练好这基本的架势,你就算勉强上了马,只要双手一举弓,立时便堕马你信不信?”
“那也需得慢慢来啊!哪有一下子就这么苛求的!”如意仍是委屈万分。
“朕也不知道……”元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叹气道:“你平时说话、做事看着倒都挺硬气的,却原来这么娇软无力?要不弃了吧?骑射不适合你,于你也没什么用,朕昨日的话就当是没说过。”
“陛下别!今日懈怠是奴婢错了,以后不敢了。”如意见元齐准备放弃自己,赶紧坚定地表示自己的决心不曾动摇,射箭也就算了,她是一定要学会自己骑马的:“奴婢还是想学的。”
“为何?”元齐面沉如水,他很少见如意主动认错,反倒心下疑惑,如此坚决想要习武,她心里可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么?
“奴婢……”如意咬了咬嘴唇,心里盘算了一句昧心的话:“也想像贤妃娘娘那样,能和陛下一起下场骑射,驰骋四野。”
元齐一怔,昨日是自己伤了她的心么?暗自懊丧,为什么当时自己要去抱起的是黎延玉,却不是如意呢?
她如今说出了这样的话,元齐纵是心里再有疑惑,也终是无力拒绝了,只柔声道:“既如此,也好。你今日练累了,有些过了。明日就先歇一日,后日朕亲自再教你,只不许再睡迟了?”
“嗯!”如意使劲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元齐:为什么一定要学会自己骑马?
如意:跑得快啊~
☆、黄裳美玉三斗弓 痴心换做千缗钱
第三日的清晨,拂晓之际,如意便早早地就起了床,候在寝宫外头,只等元齐一起来,便进殿听他的安排。
“今日,倒来得挺早的?”元齐一边伸展着双臂,由寄秋替他更衣换上朝服,一边夸了如意一句。
“陛下有言在先,奴婢岂敢再迟。”如意笑了一下,若是再迟了,只怕元齐真的再不教自己了。
“好,朕这里,先备了几样东西给你。”元齐示意福贵去取过来,自己则开始净面漱口。
“谢陛下!”如意也不知道他要拿什么给自己,只先谢了恩,也上前帮着端水侍奉,又随意看了一眼元齐的洗面药,竟似是和给自己的是一样的,不免心中啧啧,一个男子,也用的这么精细。
梳洗毕,宫人奉上了煎茶汤药,元齐看了一眼,只示意放在案上,先叫了如意一起去看取来的三件东西。
“这两样,都是你用得上的,一会练时就换上罢。”元齐指着一套衣裳和一个紫檀木盒说道。
如意看去,是一套与那日黎贤妃所穿一样形制的专合骑射的窄袖长袄并旋裙;只是那颜色十分特别,却是郁金香根染制的淡黄色,最为贵重,不觉脱口道:“奴婢穿这个,这么显贵的服色,不会越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