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么多年,关于温崇洲的传闻什么样的都有,却唯独没有说他多么多么有钱的,所以如今,屈展翼在将军府的密室里抄出了这么多的财产,当真是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而且这完全不能怪他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屈展翼所说的产业太过庞大了,庞大到,甚至远远超过了他们对于这个国家财富的认知。
赵延盛红着脸步下御阶,接过屈展翼手中那几本册子,只觉得自己是捧了一座通天彻地的大山,双手双腿都忍不住地打颤儿,往回走的时候甚至还踩到自己的袍子跌了一跤。
等东西送到殷无咎手中时,他已出了一身的汗。
殷无咎将那些册子捏在手中,过了许久,才翻开看了。
越看下去,他便越是心惊,翻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如若不是殷弘玉揭露了温诀的身份,殷无咎拿到这些东西之后,也许会觉得温崇洲鱼肉百姓,疯狂敛财,居心叵测……可是现在,在他知道了对方是养育自己长大的师父之后,这些册子上分条缕析记载着的一切,就像是在告诉他,这些东西放在那里,是特意等着他去取走一般。
因为这一件事情,原本还想上奏的大臣们也都没了那个心思,殷无咎直接让赵延盛宣了退朝,然后捏着那些册子心神恍惚的离开了大殿。
密室里的东西,全都被搬进了大商国库,原本空虚的国库一下被填的盆满钵满,可以说是从大商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充盈。
而随着那些财富一并的,还有一本记载着贪官污吏、乱臣贼子姓名的花名册。
里面的人,是温崇洲发出造反讯号之后,勾勾手指头便跑过来打算跟着他谋权篡位的文臣武将以及世家大族。
殷无咎如今财力、兵权、政权全都有了,也不用顾忌这些人的势力,当即一声令下,给那群不顾国家存亡,只顾家族与自身利益的国家蛀虫一锅端了。
他大概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接手皇权如此顺利的皇帝,可是殷无咎心里,却没有半分的畅快与开心。
他努力的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那一切,可是脑海里却还是不停的去思考着,如此到了黄昏时分,他终于还是安耐不住。
殷无咎让人准备了一匹马,去了宫外那栋见证了他成长的宅子。
十多年里,不论任何时候,他回到这里,都是满怀向往与轻松的心情,可是这一次,殷无咎站在门前,却连推门的勇气都没有。
这栋宅子里,每一处都充满了他对师父的记忆,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便能清晰地浮现出来。
可是从今以后,那个陪他长大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那人再也不会在院中的花树下教他习武练剑,他也再看不到对方于花下乘凉休憩的安详睡颜,他死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再也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我的预收//弱小抱头//
《继兄》
阮宙遥跟着她妈进曲家那年,七八来岁,站门口怯懦的唤他哥哥。
“谁是你哥,我没有弟弟!”对于这个妄图取代他母亲的女人带来的孩子,曲明钊从没给过好脸色。
但时间一长,这白净乖巧的孩子终是叫他生出了些喜欢。
然而一场意外夺走了两人父母的命。
曲明钊从此跟着外公外婆生活,而与曲林两家没什么血缘关系的阮宙遥则被他的姑母接走。
一别九年,再见时,对方脚上穿着双看不出颜色的旧球鞋,烫着一头黄毛,面黄肌瘦,满脸的青春痘,风吹过来时,甚至发际线有点秃,和当年那个玉雪可爱的少年判若两人曲明钊:哪来的小混混?
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曲明钊看着他几次将手伸向自己裤兜,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摸出了钱包,结果抽了张十块钱又给他将钱包塞回了兜里。
曲明钊:“不多拿点?”
少年揣在曲明钊裤兜里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僵在了那里,他下意识抬头,看清男人模样的瞬间陡然煞白了整张脸。
“哥……”
曲明钊念着当年旧情将他带回了家,想将这不知怎么走歪了路的便宜弟弟掰回正道。
然而掰着掰着,这小子又歪到了另一条道儿上!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生若衹如初見30瓶;帅气的叶子18瓶;606410瓶;无恨海愁山、?????!!1瓶;mua~
第152章
殷无咎的手数次抬起又放下,终究没能做出那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将手收回来,紧紧的握成拳,半晌又缓缓松开,然后转过了身去。
“陛下,不进去吗?”贴身的近卫端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也跟着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殷无咎没说话,迈步往来时的路行去。
“无咎——”没走多远,他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殷无咎一下就辨出是江锦安的声音,他的脊背顿时变得有些僵硬,停下了脚步,却又迟迟没有回过头去,似是在害怕些什么。
他此番前来,本意便是想找江锦安确定一些事情的,只是临了却发现,自己连敲开这扇门的勇气都没有。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江锦安走到殷无咎对面,问道。
殷无咎挣扎半晌,终是开了口:“师兄,你一开始就知道,是吗?”
江锦安默了下,如实道:“是。”
“当年将军府里……为何我会失去那段记忆?”
江锦安见他的表情,心里有些不确定:“你……你想起来了?”
“是,我都记起来了。”殷无咎茫然而痛苦的说,“师兄,你为何……要跟着他一起瞒我呢?”
“当初你因为得知了师父的身份,大受打击之下想要自杀,师父他将你从将军府里带出来,几乎请便了帝京里所有的大夫,所有人都说你活不成了,唯有师父他,一直坚信你会好起来……无咎,师父他好容易才将你救回来,我们都不想你再出事!”
“所以你们抹去了我的记忆?”
江锦安:“……”
“果真如此……”殷无咎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过了一会儿,幽幽的说,“我自小最崇拜他,觉得他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事实证明,他果真是无所不能的,竟连抹去人的记忆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无咎,师父他虽隐瞒了你许多事情,可是,他从未想过要伤害你的?”
“从未想过伤害我?”殷无咎像是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一直强自压抑的情绪忽然撕裂了一道豁口,他那双干涩的眼睛倏然变得通红。殷无咎嗓音嘶哑着说,“他分明,是伤我最深的人。”
“昨日……昨日他还笑着同我说,他要离开两天,去办些事情就回来,可事实上呢?他设计让我亲手杀了他,并且隐藏的那么好,若不是殷弘玉,我甚至不会知道……不会知道我的师父已经死了,我还会傻傻的等着他回来,或者满世界的去找他。”心上传来的剧痛,让殷无咎忍不住紧紧揪住了胸前的衣襟,他微弓着身子,语气艰涩道,“他如此费尽心思的欺我瞒我,就是为了让我坐上那个位置,可他是否关心过,我心里想不想要?呵……他才不会关心这些,现在想想,也许从十多年前,他带我回来的那一刻,就早已谋划好了这一切。”
“怎么会?”
“怎么不会?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年少的帝王,无尽嘲讽而苍凉的说。
江锦安被他这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殷无咎说的是对的,他们的师父,所做的这一切事情,都太过惊世骇俗,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就连他自己,亦是想破了脑袋也不能看透他的。
“无咎,你恨师父吗?”半晌,江锦安轻轻的问。
“恨他?我恨死他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江锦安看着殷无咎深陷痛苦之中的模样,忽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心中也十分的悔恨——若早知道师父会死,他绝对不会替他隐瞒这一切,还帮他做那些事情的!
“我想去看看师父,无咎,你……”
殷无咎想也不想的否认:“我不会去的。”
“……也好,那你早些回宫去吧,夜深了,你在外面不安全。”
殷无咎站在那里杵了半晌,然后沉默得跨上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