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又传来一阵恐怖的喷笑声，周雪光已经无语了。
外面是个大晴天，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又明亮。
傅骢的头发翘起来两根，像是没擦干就睡觉压的。眼底有一点青黑，显出一点睡眠不足的疲惫。
周雪光知道他在为竞赛做准备，有时候熬夜到凌晨，全靠咖啡提神。
周雪光帮不了她什么，只能放松一点身体，让他靠得安稳点，睡得舒服点。
至于何雪兮的目光，暂时她就不考虑了。
车厢里热热闹闹的，女生们凑在一起小声八卦，指点着窗外的店铺，说这家有什么好吃的，或者那家有什么好玩的。
文武大宝贝隔着过道和男生玩“打手板”，他躲闪不及，挨了狠狠一巴掌，偏偏他不肯叫，咬着牙忍痛忍得面目狰狞。
他的对手还在吓唬他，“认输吧，你没读过鲁迅先生写得文章吗，打得多了，手掌会肿起来，对着光，里面还透亮，跟要吐丝的蚕一样。”
文武大宝贝认了输，他身边的人欢呼一声，立刻就有人递上油性笔，还有人出主意，“画乌龟吧，我画乌龟最拿手了。”
“乌龟算什么，我看画成套比基尼最好。”
这个主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文武大宝贝还要反驳，就被他旁边的同学搂住脖子，当场人道主义了。
闲话声，笑声和惊呼声组成了背景音，把出行的气氛塑造得格外活泼生动。
周雪光低头去看傅骢，傅骢皱着眉，像是被吵到，她悄悄抬起右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两下，像是知道有什么不对劲，想要睁开眼睛查看。
周雪光轻轻地说，“是我啊。”
于是，晃动的眼珠安稳了，嘴角小小地笑了一下。
周雪光的心，一下子被填得很满很满。好像就这样看他一辈子也不会厌。
阳光很温暖，喜欢的人在身边，有那么一瞬间，周雪光希望这辆车永远不要停，一直开，一直开下去。
勇气
参观烈士陵园的活动办得很成功，领导讲话，奏国歌升国旗，江行止和何雪兮进行诗歌朗诵，一切都和彩排的步骤一样，丝毫没有出错。
下车之前，周雪光叫醒傅骢，刚想温柔地关怀他，他就揉着脖子，嫌弃地来了一句，“落枕了。”
“睡到流口水的人有什么底气说嫌弃话？”
“你可不要胡乱抹黑我，小爷的睡相可是公认一等一的好。”
“吹吧你就，鼾打得跟雷似的，电母都要被你招来了。”
周雪光和傅骢随意地斗着嘴，她本以为车上的人都走光了，没想到何雪兮突然出声道：“傅骢，你稍等一下。”
周雪光一惊，就见何雪兮大方地对她一笑，拿着一本什么书递给傅骢，说，“昨天多谢你帮我提音响，这是我找来的竞赛书，听说很好用的，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总之，谢谢你了。”
傅骢说，“这本书的确很有用，不过我已经有一本了。”
何雪兮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之情，只是瞬间，她又恢复了大方亲切的样子，笑着说，“没关系，你有了就好。”
傅骢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
周雪光对傅骢挤挤眼，跑下了车。没过多久，何雪兮和傅骢也下来了，一位打扮得又时尚又干练的女性向他们走过去，亲切地和傅骢说着话。
不知道为什么，周雪光没办法和何雪兮以及傅骢三人站一起，当何雪兮对她大方地笑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古代的正室，正室对小妾们很亲切大方，因为小妾们终究是玩物，只有正室，才是丈夫名正言顺的妻子。
其实何雪兮未必就瞧不起她，只是她自己缺少自信，所以总是被外在的言论动摇，一面对优秀的何雪兮，就忍不住心生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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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学，傅骢迟到了，早读课读着读着，他的头就一点一点的低下去，脑袋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声响，全班都笑了。
傅骢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来周雪光这里找吃的。
周雪光有点心疼他，“你没吃早饭啊？”
傅骢看着冷掉的粽子，颇有点嫌弃，“还有没有别的了？”说着，就要往她桌肚里掏。
何雪兮转头看她，周雪光装作没看见，亲密地拍开傅骢的手，“你别闹，还有半根油条，我吃剩的，我去给你冲一杯豆浆，你就着粽子吃吧。”
傅骢点点头，捏着粽子和半根油条走了。
何雪兮的眼神有点暗淡，周雪光也并没有很开心。
她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好像和傅骢更亲密一点，就能让某些情感自动回避似的，她也不知道逻辑在哪儿。
周雪光给傅骢冲了一杯豆浆，放到他桌子上的时候，却发现他嘴里含着一块粽子，又睡着了。
数学课代表来收试卷，见他呼呼大睡的样子，忽然粗暴地推醒他，硬邦邦地说，“交试卷了。”
傅骢迷糊一会，说，“没写。”又趴下了。
数学课代表强压着怒气，“你自己和老师说吧。”说完，强压着怒火走了。
王浩瞅着他的背影，很是不解，“他生什么气？傅骢不是经常不写作业嘛。”
周雪光心下叹息，就是因为经常不交作业仍然能受到老师的喜爱和夸奖，才让人生气啊。
数学课代表叫汪洋，是（3）班数学最高分，在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前，一直是数学老师的得意弟子，他的解题方法，经常受到老师的称赞。
第一次月考之后，被当做典范受夸奖的，就变成了傅骢，虽然汪洋很不想承认，但他内心知道，傅骢的数学成绩比他好。
比他好也就罢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至于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但是，傅骢的好，好得毫不费力，好得轻而易举，这让他有点受不了。
谁想承认自己笨，自己天生不如人呢？至少他不想。
只有这样也就罢了，数学老师是个严谨负责的老师，对学生的作业很重视，可偏偏，数学老师就是对傅骢网开一面，他的作业，数学老师从来不管，交不交都随傅骢的意。
汪洋抱着试卷走到办公室，说，“老师，作业都齐了，傅骢没有写。”
不意外的，数学老师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不用管他，对了，月考试卷分好了，你来看看傅骢的最后一道大题，这个解题思路你学习学习······”
汪洋很委屈，真的，他要委屈死了。
所以当几个班长课代表在全校排名表前议论的时候，背对着他们的汪洋没有立即走。
“那个傅骢没见到啊，名不符实吧？”
“怎么会，听说又是数理化满分，英语也好，就是语文差点。”
“我看不见得，要是真那么厉害，年级前十怎么没有他？你看排名表，前十名哪个不是全面发展的大神。”
虽然有点阴暗，但汪洋听得身心舒畅，以至于傅骢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收走脸上的笑容。
他一定听见了，一定很看不起我。
傅骢经过他，去和班主任请假。汪洋恍恍惚惚地抱着试卷回教室，一时间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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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老师对傅骢很生气。
从第一节课，她就一直在卖力地表扬他，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任是最冥顽不灵的学生，在她的谆谆教导之下，也该拿起书本用功读书，不辜负她的一片苦心。
只有这个傅骢，从头到尾，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无论她怎么使劲，他都不按路子走。
要是他肯装个乖，她也就放过了，反正历史是副课，按傅骢的成绩，他肯定是选理科的，小高考混个及格分，不难。可他是摆明车马要和她作对，竟然把所有大题都空在那，一个字都不答！
历史老师怕冤枉他，还去监考老师那里问了，监考老师对他印象很深，说这个学生，涂完了答题卡，就睡觉了。
除了明目张胆的作对，还有其他解释吗？
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严厉地说：“点到名的上来拿试卷。田宇飞，92。”
“王晓文，91。”
······
试卷按分数由高往低念下去，越念，后面的气氛越糟糕。
一中的老师已经把这群十六七岁的孩子当成人看，言谈行动间保持着成人世界里的礼貌分寸，在成绩这项敏感点上，公开高分以示表扬有之，大声读出低分且没有任何勉力的话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