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此时,货车离他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刺眼的远光灯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想要站起来,可是他因为刚才长时间的奔跑体力开始有些不支。
当他用尽全力站了起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他知道他的生命将会在这一刻停滞,所以,当他看着那辆货车像汹涌而来的野兽一样向他奔来时,他想起了杨露,想起了杨露笑起来时的模样,想起了杨露亲吻他时的模样,甚至在想杨洋长大后一定会和她母亲一样漂亮。
他笑了。
然后,他被撞飞三米远。
血从他的嘴里汩汩地往外淌。
可他的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杨露的包。
他在迷离之际,拇指开始下意识地抚摸那皮包上的纹路,好像是在抚摸杨露的肌肤。
他闭上了眼睛,刚才还紧紧地攥着包的手突然松开。
他的世界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
“……据本台记者报道,昨夜发生在C市的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另外,一名陈姓男子当场死亡,死者家属目前情绪稳定……”
李东洋将易拉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他眯着眼睛看着电视画面中那个女人的脸。
这个女人和杨露好像。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像而已,根本就不是她。
李东洋将易拉罐捏扁,扔到地上,然后用力地跺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颓废的生活何时会结束。
但至少杨露没有和他离婚,这说明他和杨露至少会有希望。
他现在不会去找她的,他了解杨露的性格。
他会等,一直等,等到杨露愿意自己回来为止。
他不知道赵玉墨对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不相信杨露会为了旧情人而抛弃他,可是现在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有更好的说法吗?
他晃晃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他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
“东洋,”电话那端传来了刘香的声音,“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嗯……”李东洋打了一个酒嗝,“刚才没听见。”
“你又喝酒了?你这孩子,哎!”
“妈,你……你有事?”
“杨露还没回来?”
“嗯,她……快了……快了……”
“李东洋,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瞒你?我……瞒你什么。”
“李东洋,我命令你现在马上就回来,我告诉你,你爸爸已经将王雨馨爸爸的公司吞并了,现在你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他需要你,这个家也需要你,你明白吗?”
“嗯……所以说……所以说你们……你们把王叔叔给……给坑了?嗯?”
“什么坑不坑的,即使你爸爸不出手也会有别的人出手,你爸爸和你王叔叔是至交,你爸爸是不会害他的。”
“妈,你别骗我了,”李东洋又打了一个酒嗝,“人家王雨馨都跟我说了,你们……你们过河拆桥,见死不救,当初要不是王叔叔,你们怎么可能……”
“李东洋,”刘香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和你爸爸,生意场是没有感情可讲的,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我们这是为了谁?嗯?不都是为了你吗?我告诉你,那个杨露也不是个正经女人,你赶紧和她把手续办了,赶紧给我回来,如果你现在不回来,那么你永远也别回来了!你听到没有!”
“你、你、你了解杨露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我不会回去的,你们的钱太脏了,你们弄得王雨馨流离失所,你、你们昧着良心挣钱,难道不会感到愧疚吗?”
“李东洋,你……”
李东洋挂断电话,然后将电话扔到了地上。
“变了,什么都变了。”李东洋笑了笑,然后重新瘫坐在沙发上。
他闭上眼睛。
一分钟后,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他知道肯定又是他的母亲。
他不耐烦地从地上将手机捡起,刚要关机的时候,他瞥了一眼电话号码。
是一个陌生号码。
有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或许是杨露。
他又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可能是杨露。
但是他不愿意放弃一丝的希望。
他迫不及待地接起了电话。
但是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李东洋,我是陈晨。”
李东洋愣了一秒。
“陈光的妹妹。”那个女人补充了一句。
李东洋恍然。
“李东洋,”陈晨接着说,“杨露在我这里。”
“什么?杨露?杨露真的在你那里?”
“杨露一直和我哥哥陈光在一起,”陈晨哽咽了,“我哥昨天夜里出了事情,杨露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她需要你。”
李东洋心里咯噔一声。
一切真的如赵玉墨所说,杨露真的和陈光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
羞耻感让李东洋一度想要将电话挂断,可是他立刻稳定住情绪。他必须要见到杨露,他要把事情弄清楚,他要杨露当面向他解释。
他现在仍不愿意相信杨露会背叛他。
“李东洋?你在听吗?”
“我在,”李东洋声音沙哑,“杨露怎么会和你哥哥在一起。”
“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从来不会过多干涉我哥哥的私事,所以你可以自己当面问她。杨露让我不要通知你,但是我想,杨露现在需要你。杨露很不容易,我不知道你和杨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待她。杨露是个好女人。我一会会将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我希望你能尽快赶过来。”
“谢谢你。”
“嗯,我挂了。”
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可是李东洋的耳朵上仍紧紧地贴着手机听筒。
……
李东洋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站在门口,抬起手准备按门铃,可是他的胳膊举在空中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见到了杨露该说些什么。
当他看到杨露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哭泣或者难过的时候,他应该安慰她吗?
他应该接杨露回家吗?
杨露会跟他回家吗?
他不知道,他的脑子此刻一团乱麻。
他叹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按下了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
他好像从门内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然后,当杨露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蒙了。
他看到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杨露,看到的是一个怀里抱着婴儿得杨露。
婴……婴儿?
李东洋往后退了一步,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杨露在看到李东洋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她知道陈晨一定会告诉李东洋的,尽管她对陈晨说过不要告诉李东洋。
可是一切都无所谓了。
当她看到陈光躺在血泊中时她的心就已经碎了。
此刻的她已然陷入到了无可言说的巨大的悲伤之中。
陈光于她而言已然成为了亲人,在她无依无靠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只有陈光。
她知道陈光需要的不是亲情,她知道她对陈光的态度不公平,她知道陈光需要的是她的爱。
可是她做不到,她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违心话。
她甚至在想,或许有一天她真的能想通,她真的能够正视和考虑她与陈光之间的感情,可是那一天于她而言太过遥远,她不敢向陈光做出任何承诺。
但陈光并没有要求她做任何事情。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关心她,照顾她,自从杨洋出生之后,陈光全然将自己看成了杨洋的爸爸。每当她看到陈光给杨洋换尿布的时候,她就会感到很温暖。
可是没机会了。
陈光已经死了。
第三十四章
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她拖累了陈光太久,可是陈光至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她厌恶自己那段时间的自私,厌恶沉浸在那段美好时光中的自己。
尤其是杨洋出生后,她全然只顾着照顾杨洋。
她知道陈光为了照顾她们母女俩十分的辛苦,可是她以为她和陈光之间的许多话都是心照不宣的,她以为陈光是懂她的。如果时光能倒流,她会好好地补偿他,尽一切可能地补偿他。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