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也没好意思,就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将就了一下。
看了小半个晚上,在知识的光辉下等待着汪慈来通知自己宋予扬断片了,可以捡回去了。
没想到的是,宋予扬断片是断片了,也闹着要见他,除了说要见他,其他说的东西都像火星文。
卡座上有两个曲十安眼熟的,还有两个笑容格式化到一看就知道要么是气氛组要么是来蹭卡的。
宋予扬也是很会挑。
看到他来了,这几个人笑嘻嘻又自觉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
宋小少爷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不过他却坐在了略远一些的位置。
一双亮晶晶的瑞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只是一次次叫着他的名字。
曲十安没有一点烦闷,一次次应和着。
后来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自顾自地开始抽了会烟。
平常人都是用右手点烟,他是用的左手。
这个卡座上的人只剩他们两个。
酒吧里人来人往的,很吵闹,没有人会在意一对诡异地对峙着的爱人。
曲十安抽烟的时候,有一种脆弱感。
垂下眼睛先深吸了一口,然后才睁眼继续看对面的人,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皱眉,说不清楚是不是为了他苦恼,只是流露出一种肉眼可见的困顿。
吐出的烟圈像一丛稍纵即逝的花。
很少有人会观察到,这种浅薄的烟雾是很难被其他颜色的光穿透的,毕竟要想盯住,太难。
.......
脆弱感的美在于可以被伤害。
只言片语讲不明白伤害一个人有何种意义。
那就打个比方吧,比如雕塑,那就是被伤害的成果,从无到有去刻画一样事物或者一个人,都是把自己的想法具象化立体化。
总是带着点残忍的爱啊。
.........
非常爱上进的汪总没过几秒钟就递过来一个烟灰缸。
曲十安抬头望他一眼,很顺从地往里边抖了抖烟灰。
汪慈那时候就茶里茶气的,觉得这会曲十安应该很适合了解一下宋予扬的混蛋行为,一顿中规中矩的行为动作陈述,辅以人证物证,讲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曲十安倒没有觉得很意外,反而从内心里觉得有些许好笑。
宋予扬爱玩也就爱玩吧,跌份到被这么多人当做谈资,可真是太失败了。
所以他是真的忍不住在笑,不巧的是一边还在抽烟,就有点呛到——他身体已经没那么好了,竟然呛得眼睛红红的。
汪慈手忙脚乱地想给他曲哥递上哪怕一杯水缓一缓也好,结果茶几上只有酒,曲十安只能抿了两口酒。
那时候的汪慈心里的曲十安就是痴情温柔典型人物了。
他见状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自己惹他难过了,于是赔完罪就不开口了。
曲十安还是蛮佛系的,热闹也好冷清也好,自有自己糊弄的一套流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在点下一根烟之前,开口宽慰了一下汪慈。
“还好还好,他一直都这样的,估计在成家之前是没完的。他爱玩那关我屁事呢,反正我只要负责注意没人捡尸就行。”
他的语气既像幸灾乐祸又像调侃。
汪慈已经在这个场子里待了好多年的人,都不知道是该笑好呢,还是按着本心说几句劝慰的话。
最终他虚伪地低头笑笑,下意识抬头观察曲十安的表情之后,更加虚伪地夸了宋予扬一句半。
要不怎么说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看的明白的呢。
对自己一贯予以安慰和肯定的人,才不会承认自己不愿意相信的悲剧。
人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总觉得自己不行,不能接受一些事情,有自己特别高尚的底线。但是实际上,只要到达了一个节点,就会忽然发现,都无所谓了。
不仅都无所谓了,甚至某种程度上是靠直觉追求目标的。
爱情的过程被人类反复总结——大家也许都在反向学习爱。
后来到家的时候快到四更天了。
曲十安也没想着睡觉,喝了杯醒酒的,洗漱了一下,就到阳台吹着冷风继续背书。
上海市中心的绿化其实还可以,滨江大道的花好看,世纪大道的树好看。
有时候走在大马路上看到的高层,已经进入了朦朦胧胧的云层,雾霭穿插中看不真切了。
实际上的高层住户并没有这种困扰,往下看大马路,虽然清晰度不高,但也还行。
好多人觉得上海是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倒也不能这么断言。
到了夜半三更,除了南京东路应该也没什么地方人多了,浦东南路这块倒是有飙摩托车的,不过路人和游客,都非常少了。
窗外的梧桐树已经没有叶子可以落了,月色朦胧下,说的上一句静谧。
转身在柜子里摸出一条烟,曲十安拆出一盒,抽了一支出来,嘴巴斜叼着,右手避风,左手把烟点燃了。
想了想,和自己说只是不想把书点着了,就靠在围栏上看路灯。
围栏太踏马凉了。
路灯昏黄的灯光顺着道路一路延长,像一条星河,远到他根本看不真切的地方。
虽然大部分人概念里的美都有一定的相似,但是真正的美人,大多美得各有千秋。
曲十安不是那种明艳娇纵的大美人,他有明艳的五官,也有娇纵的资本,但是他的美,只独特在一种沉静。
像是在殿堂里待了很久很久的神像,听完了各种人的告解,始终不曾也确实不能、不想泄露任何秘密。
他忍不住观察着那些格外深刻的人,并不在意他们是不是满口假话,或者有什么千奇百怪的诉求——他只是用视线走过造物主篆刻的痕迹。
沉静这种气质是很难后天培养出来的,它不像安静,少说话就可以,也不像慵懒,养尊处优加点高高在上就行。
真正的沉静,需要的堆砌成本过于高了,除了金钱和悲剧,更需要可遇不可以求的各种际遇。
当一个人真的沉下来,必然是对一切都感到十分明晰了。
一切的意外都可以当做玩乐。
第9章 果盘修罗场
宋予扬一直怀着一种莫须有的自信,觉得自己在曲十安的白月光问题上不仅坐怀不乱,而且丝毫没有给对方添堵。
反正就是不过问,不多想——不让曲十安知道。
不过有时候,还是难免有点阴阳怪气的冲动。
尤其是每一年施云忌日还会去送花。这他妈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了。
追星圈子里混久了,有些人都会对于爱豆谈恋爱这件事情感到麻木,谈就谈吧,不要让我们知道就行。
曲十安不仅要送,还一送就是一整天,读书的时候旷课,上班的时候旷班。
这个痴情的Beta说是他的助理,实际上圈子里也都知道,宋家何德何能让曲十安当助理,不过是他长情。
曲十安想旷班,自然是不需要他批准的,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不过宋予扬还是忍不住想打扰他。
施云是何德何能,死了20年了,投胎早估计这会也上大学了的年纪,就是还他妈精神插足在他和曲十安之间,阴魂不散。
他总是在忌日的前一天让曲十安加班,或者拉着他做到很晚。
其实蛮离谱的,就到这种程度,曲十安都会在第二天早上的早高峰之前,带上提前准备好的花,从市中心开到外环外。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施云会埋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不过他死的那样早,乱七八糟的忌讳和猜忌也免不了会多一些。
既然有过恶心人的心思,宋予扬当然也试过实践。
比如主动和爱人提议想要一起给施云上坟。
曲十安当然拒绝了,他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宋予扬会提出这种建议,只是在给花束喷水的洒水壶灌水的时候,任凭水龙头流着水,侧身回头定定地看着他。
没有解释说明什么,也没有明确的拒绝或者辩解,他们一言不发的对视了一会,宋予扬在他眼里找到了无声的答案。
曲十安好像有过想开口的时候,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宋小少爷把原本插在花瓶里保鲜的花抽出来捆好,又套了两层袋子装着,才收拢好递给曲十安。
花是很漂亮的,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所以特意还拍了照问别人。
曲十安面无表情的接过了袋子,抱着满怀的花,指尖挑拨了几下,又掐了掐叶子,忍不住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