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吐了一半,美人儿便接收到了薰衣少女的眼神,旋即了然,摆了摆手,“成,别说了,我是那冠还不行吗?”
镂花熏笼为衣裳染上了香,薰衣少女名唤芸豆,纤手轻抚手中衣衫,在美人儿的身前儿站定,比量了一下。
“做这江南两省的共主,不比做旁人附庸来的痛快?也不知您这脑袋瓜里又进了什么水。”
美人儿呆坐宝椅,好一时才接口道,“是了,为人妻女,总要受制约,说不得哪一时就被抛下了。”她仰首,明眸澄澈,“……我气性儿大,即便来日坐了天下,该记恨的还是要记恨。”
芸豆知晓她的心事,在她身侧静静站了一时,才轻按上她的肩头,语音柔婉。
“北廷之师浩荡南下,此时军马止步吕梁,惟余那人孤身直入金陵地界……骊龙寺已然布置妥当,贵主几时起驾?”
椅上的美人儿眼睫垂下,雪胸起伏,呼吸间带了些几不可闻的轻叹。
芸豆了然于心。
贵主纵然驰骋过万里疆场,斩杀过上万鞑虏,说到底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女儿家。
虽闺名唤作雪浪,江湖上又有个“浪里小娇龙”的名声,些微有点狼藉,可该经的人事一样没经过,骤然要去做这等踏雨踩霜、浸润罗袜之事,怎么着也该有些惊惶。
江雪浪纤手轻抬,将发髻的玉钗一拔,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直堕在腰臀之下,勾勒出纤细而至浑圆的弧线。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美人儿一拍雪胸,有些豪气冲天的意味,“盘他。”
美人儿音似娇莺,渐渐地在清夜隐落,有些细碎的星芒微荡,直荡入了万岁山下无边的黑暗里。
孤山野岭,一星儿光亮都无,破败的小庙儿悬着破败的匾额,透过层层的尘土,隐约可见“骊龙寺”的字样。
更深露重,火折子都哑了,小庙破败,可其中却悬挂了几条经幡,南北风贯通,将幡布吹的漾起,隐约可见那中厅高堂上,供奉的是龙女。
神像之后,寺门洞开,木板路通往的,是一间寮舍。
四壁雪白,云丝帐高悬架子床,床帐半开,其间有一青年支肘斜倚,雨夜黑寂,室内无甚光亮,使人瞧不清他的面目。
荒郊野岭,寒灯半点,破败的小庙竟有如此洁净的铺陈,怎不让他生疑?索性将计就计,且待后着。
深山不闻更鼓,算着时辰子时已至,是中元日。
青年耳目清明,帐外那一点儿轻软足音跫然入耳,不过一息的功夫,便有绝世的容颜落入眼眸。
她自淡烟急雨中而来,腰肢纤细、雪肤乌发,额前一颗雨珠儿,轻缓地滑过挺秀鼻梁,微启的粉唇,再顺着玉色的锁骨一路向下,最终滑入雪堆的深谷。
室内的辰光在一息之间,转了颜色,旖旎而温腻,那绝世的美人微微喘息着,跌入云丝被,纤细修长的手腕攀上青年坚实的胸膛,长而密的眼睫在他的面颊之上霎过,酥麻一路向下,直入心田。
她在他的耳边低语,声音好似呢喃,清幼而娇软。
“浮生若梦,你我不若在此销魂……”
江南瑰丽旖旎他知悉,却不知旖旎瑰丽至此,身为北廷顶顶年轻的步军司指挥使,宋忱素不信鬼神,可是为何心神醉的厉害?
“你是何人?”他推拒她,心却跳的隆隆,像是快要脱出心腔去。
有小兔儿在他坚实的胸膛轻跃,贴合之间,他也听见她的心跳,她的唇齿在他的耳尖轻咬,语音细碎,“……骊龙献珠你总该知晓……我不是人……”
兀那妖女……
心下在推拒,可她却痴缠,让他目眩神迷,他想吻住她,可理智却生拉硬拽,他在她的唇舌间分出一丝儿清明,问向她,“既不是人,寿元几何?”
怀中的娇软分量顿了一顿,好似愣了半息,在他的耳侧踟蹰而言:“本仙寿元一千二百岁……”
身下人沉默半晌,双手掐住了她的纤细腰肢,将她稍稍推开几分,星眸冷冽。
“这么大岁数,就不要出来祸祸人了。”
第2章 龙女夜会 年纪大些会疼人……
她被他问住了,趴俯在他的胸口,仰着一张无邪的小脸,粉口微张,像朵半开的、鲜润的花。
“……仔细算起来,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妖精不少,”清溪在她的眸中摇晃,愈显无辜,“比我稚嫩的也有,蟾蜍、蝎子、野猪……可都不及我美……”
她在认真的瞎掰,声音却越说越轻软,若有似无地气息在他的胸口打转,“年纪大些会疼人…”
说话间,她借着深浓的夜色作乱,在他的胸口蹭了一蹭,“姐姐疼疼你啊……”
她欺身上来,雪胸绵软,同他坚实的胸膛紧密贴合,温腻的质感令宋忱快要失了心跳。
该如何是好呢?此行领兵两万,招安不成便要攻城,万种岔子他都考量过,偏偏没料到在这荒山野岭,竟遭遇了妖精。
怀中人销魂蚀骨,酥麻漫卷他的全身,自她的唇下分出心神,他拿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前额,微微推开了她。
“术业有专攻。龙女该在观音身侧捧珠,为何来断狐仙的财路。”他的眸子又黑又深,稳稳地看着她,“骊龙献珠?”
夜色稀蓝,怀里的妖精把爪子搭在了他的锁骨,懵懵然地瞧着他,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这一问将她稳住了,年轻的亲军司指挥使得了喘息之空,在她的身下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的珠呢?”
是啊,她的珠子呢?
头回行这等手提金缕鞋、好向郎边去之事,她也很紧张啊。
江雪浪眨了眨水汽氤氲的眼睛。
若非身下人拿手指抵着她的前额,她合该吻上他的唇,舌尖轻轻吮着他的,纠缠几个来回,无需赘言便可成事。
想象很美好,可现实却很艰难。
她垂目望下来,身下的人眼睫乌浓,鼻梁若刀刻,实在是清俊好看,她拿眼角往下觑了觑,声气儿和软甜糯。
“我的珠……在兜兜里呢。”
在兜兜里呢。
兜兜里呢。
不过是想拆穿她,谁料人家真的万事具备。
怀里人说完,躲开他的手指,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像只小猫儿一般的,蹭了一蹭。
“你来摸一摸……”她盛情邀请他来摸,甚至抬起了雪白的纤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胡说八道。
那两团绵软还紧贴在他的胸口,即便是夜色深郁,也能瞧出来她只着轻软纱衣,哪里可缝兜兜?
宋忱闭了闭眼。
手腕却被怀里人捉着,放进了那两团绵软之间。
突如其来的温腻烫在了他的指尖,气海热流涌动,一路灼烧,使他口干舌燥。
不过一息,他便将手自那雪堆里挣出来,推起她的肩头,她以无邪的双眸和他对视,理直气壮。
宋忱星眸半垂,不去看她。
“兜兜何在?”他面上星云不动,心里却兵荒马乱的,随口一问。
不料她却欺上他的唇,轻轻吮了吮,“是肚兜兜……”
他被她这一吮,惊的起了一身的细栗。
怎会有这般蚀骨销魂的吻,头皮在发麻,他觉得自己快要丢盔弃甲了。
“姑娘还请自珍。”他心猿意马,可理智却拽他拽的瓷实,他在黑夜里推拒着她,她却细细吻上他的手指,轻轻问他,“何为自珍?”
“爱惜自身,方可爱人。”宋忱挪开视线不去看她——若是撞上她那双明净黑瞳,怕是无法自制,“贞洁之于你我,都很紧要。”
她在深郁的夜色里,悄然偎进了他的怀中,语音轻软。
“何为贞洁?”她像个不谙世情,苦心修行的妖精,问向他。
平生第一次,同一位女子如此亲密,再清冷无挂碍如他,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只同自己爱的人共眠……”他垂目看向她,眸光落在一片雪白,无端地令人惊心动魄,“便是贞洁。”
他以为他说的够明确了,可怀里人却仰首,在他若刀刻一般精致的侧脸摩挲,若有似无的酥麻漫上四肢百骸,令他喘息微急。
“可我爱你……”甜软的声气儿自她的唇舌间漾出,没的惊出了身下人的一身冷汗,她却不察,吮了吮他的唇边,“我只同你睡。”
是个不听人劝的小妖精。
气海热流涌动,他星眸紧闭,面上一派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