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是对骡子的有效控制……”赵恪带着她在门口的路上转了几圈,说了几项注意要点,便放手让她握着缰绳试了试。
靠得这么近,苏梅很不自在,绷着身子不由往前倾了倾。
赵恪看在眼里,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点了点:“放松。”
“我、我会了,”苏梅的胳膊肘往后抵了抵,“你下去。”
“真会了?”
“嗯。”
赵恪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扫了一眼,翻身跳了下去:“慢慢来,别急。”
苏梅点点头,在脑中回忆了遍他方才的动作和讲解,轻轻一带缰绳:“驾!”
骡子走动了起来,慢慢地随着苏梅的心意加快步伐,在门口来回小跑了两圈。
“怎么样?”苏梅一拽缰绳在赵恪跟前停下,双眸晶亮地看向他道。
“不错!”赵恪拿起竹筐给她绑在后面,“去吧。他们看不到你,该在前面等着了,你别急着追,按照你跟骡子配合的步调来。”
“嗯。”苏梅道,“要去好几村,中午我回不来,孩子们都托给王大娘了,你在军部食堂吃吧。”
“好。”
等苏梅骑着骡子走远了,孟子衡才好笑地走到赵恪跟前,撞了撞他的肩膀,调侃道:“没想到啊,堂堂的赵团长还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赵恪的团长任命书,今早刚刚下达到军部。
赵恪淡淡地瞟了眼他衣领内侧的抓痕:“大哥别说二哥。好了,干活了。”
一个下午,苏梅随司务长、大胖跑了九个村子,买了三百多个种蛋。
在军营门口下了骡子,苏梅腿麻得差一点跌倒。
赵恪上前一步将人扶住,瞄了眼她大腿内侧:“伤到了。”
“……你看哪呢!”苏梅恼羞成怒道。
赵恪转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大胖、司务长、孟子衡和门口的战士都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苏梅脸上微微一热,往后挪了一小步:“种蛋还没卸下来呢。”
“我和大胖卸,”司务长哈哈笑道,“苏同志今天第一次骑骡子,辛苦了,赶紧跟赵副团长回去吧。”
“不能再叫赵副团长了,”孟子衡在旁笑道,“赵恪升职了。”
苏梅一愣,惊喜道:“任命书下来了?”
赵恪揽着她的双腿将人背起:“上午下来的,工资要到下月涨。”
“涨多少啊?”
“十几块。”
“赵团长,”苏梅伏在他背上笑道,“我明天也要领工资了,五块四。”
她一个月的工资是18元,上个月上了9天班。
“嗯,不错,”赵恪笑道,“够我们一家吃几顿肉的。”
“哈哈……”虽然很少,苏梅心里也多了份成就感。
“小梅,”赵恪沉默了一瞬道,“明天爹娘和三哥就要过来了……”
赵恪话没说完,就感觉到手下的股肉猛然一绷,背上的人儿进入了戒备状态。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好像只要一提起岳父岳母,小梅的情绪就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戒备?
苏梅咬了咬唇,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往他肩上一枕,看向了夜幕来临的山谷,“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也可能会晚点。”
“哦。”
“小梅,”犹豫了下,赵恪开口道,“随军前,你跟爹娘吵架了吗?”
“没有。”接着,苏梅沉默了片刻,“我怕看到他们,想到建业哥。”
赵恪:“……”
扎心了!
第89章
人来了肯定要安排住处。
家里还有东耳房没住人,里面放了两条置物架,架子上放满了早前从家属院拉回来的东西,还有赵恪父母哥嫂战友寄来的吃食,以及这次婚礼收到的礼品。
早几天就该腾出来布置了。
只是苏梅生了抵触心理,便以忙为借口,拖着没去动它。
今儿也是,她大腿内侧磨得生疼,也不用异能治愈,以近乎逃避的态度,将收拾屋子的事交给了赵恪。
赵恪唤了王营长过来,把两个装了毛毯、被面的红木箱搬到苏梅房里撂起来当妆台,置物架挪到杂物房,吃食重新摆上。
苏梅呆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赵恪进进出出地忙活,有一种隔离于尘世之外的寂寥感。
与之同时,火车上的苏老爹、苏老娘亦是辗转难眠,忐忑不安。
他们既怕梦是真的,又怕梦不是真的。
梦是真的,那就说明小梅已经随建业去了。
他们在失去了建业的同时,也失去了闺女。
可要梦不是真,失了建业的小梅又如何渡过余生?
还有、还有他们的小女儿,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
往日不提,小女儿对他们来说就是深埋在记忆里的一抹遗憾,可一旦给了他们希望,再让他们失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痛。
“老头子,小丫、小丫会不会不认我?”当年要不是她太过自负,又怎么会让她没了出生的机会。
苏老爹握住老伴的手紧了紧:“见了人再说,现在想得怪多也没用。”
……
“在想什么?”赵恪端了盆温水过来。
苏梅摇了摇头:“布置好了吗?”
“太晚了,床和桌椅明天再去后勤拉。我跟王大娘要了把金银花熬水,”赵恪道,“我扶你进屋,你洗洗腿上的伤早点睡。”
“赵恪,”苏梅仰着小脸迷茫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恪一愣,垂眸看她,看到了她隐藏在眼睛深处的脆弱。
“小梅,”赵恪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暗哑道,“我有没有说,我想陪你相伴到老,携手余生。”
“医院里,你好像说过一次。”
“这就是你要的原因。”
“赵恪,”苏梅双眸在灯光下闪了闪,“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
我不是苏梅,你还会对我好吗?
话到嘴边,苏梅还是胆怯了,她颓然道:“我要是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完美,你会不会好失望。”
“就像你前妻……”
“胡说什么!”赵恪一指头敲在她头上,斥道,“别胡思乱想,赶紧洗洗睡吧。”
“你跟她结婚,难道不是抱了相守一生的念头吗?”
赵恪心念一动,笑道:“想知道?”
苏梅迟疑了下,点点头。
赵恪放下盆,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娶她时,我还真想到了白头偕老。只是婚姻维系不是光想想就成的,她要的陪伴,是十年婚姻里我最给不起的。”
“较真来讲,我们认识的起点就错了,”提起暖瓶,给苏梅倒了杯茶,赵恪继续又道,“那年我以优异成绩获得了学校的留学名额,走前,相熟的一帮同学在饭店给我办了个欢送会,张馨云是店里的钢琴师。”
“当晚大家喝得都有点高,具体也记不清了,醒来,我跟她就在一张床上。我要上的是陆军学院,名声上不能有污点,遂我们家登门提了亲。”
“结婚之初我有想过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只可惜,那时终是太年轻,理想家国才是首位。结婚第二天,我就怀着一腔热血登上了前往苏国的飞机。留学归来,我家都没回,就拿着导师的信去了西南。所以,不管开局如何,在我和张馨云的婚姻里,我都是亏欠的那方。”
“好了,故事讲完了。”赵恪俯身摸了摸盆里的水,递给苏梅道,“不烫了,这会儿洗正好,去吧,洗洗早点睡。”
苏梅端着盆进屋,转身关门的那刻目光扫过赵恪,他拿了根烟正在点燃。
……
翌日,赵恪早早起来,拨开炉子熬上粥,匆匆去后勤拉了床和桌椅回来,搬进东耳房。
苏梅依着门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抿了抿唇,回屋拿了结婚时做好的窗帘递给他,转身去杂物房,翻出竹筐里的茶具、暖瓶用开水烫后端了过来。
“你腿疼,就好好地坐那歇着,”赵恪挂好窗帘,跳下椅子道,“要怎么布置跟我说,别跑来跑去的。”
苏梅把东西放在桌上摆好,转头看了看,屋子很大,一床一桌两椅,只占了小小的两片空间:“你怎么只搬了一张床,还有三哥呢?”
“小梅,”赵恪擦了擦椅子扶着她坐下道,“我们谈谈。”
他这模样挺严肃的,苏梅陡然紧张了起来:“谈、谈什么?”
“爹娘和三哥来了,看我们分开住,”赵恪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会不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