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滢摇摇头道：“不，现在我们不能一走了之，否则这件事就永远说不清了。而且，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儿要处理……”
川岛雅子犹豫道：“你想去查你父母……”
简滢幽深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否则，如叔叔所言，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雅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将简滢拉到门口，担忧道：“你能相信这个人吗？”
简滢看了看一脸从容笑意的刘韬彦，莞尔道：“他是叔叔跟你之外，我最信任的人。”
雅子无话可说，拍拍她的手：“好自为之。”说完拿包出去了。
简滢送她离开，仔细关上门，一回头刘韬彦已经在身后。她赶紧捂住他凑上来的嘴唇：“非礼勿动，我要换衣服。”
刘韬彦搂着她的腰，一副荒诞不经的样子：“知好色而慕少艾，我帮你换。”
简滢抵着他胸膛：“刘先生，你得寸进尺了。”
刘韬彦一把抱起她将她压在沙发靠背上，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千辛万苦到嘴的鸭子，当然要赶紧咬几口，否则飞了怎么办？”
简滢忍俊不禁，又有些心虚，艰难的推开他道：“我有些事情告诉你，顺便，也有些事儿要问你。”
刘韬彦这次没有动手动脚，乖乖坐到沙发一边，简滢赶紧回房洗了脸换了衣服，出来时刘韬彦点燃一根烟，正猛吸着，看到她一直盯着他，有些难为情的掐灭：“这几天在山上东躲西藏，多亏了它才支撑下来。”
简滢什么都没说，帮他泡了一大杯茶，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在他身边坐下来。
“这几天报纸上都是情报站被捣毁、组织首领被击毙的消息，我想着凭你的身份，若出了意外，怎么说也有资格占那方寸之地吧？可没想到你是逃进山里的，万一饿死或让野兽咬了，也是没法子见报的。”
刘韬彦笑笑：“到时候你一日日等下去了，岂不是误了一生？”
简滢：“想得美。你若再迟点找到我，我早离开上海满世界快意去了。”
“你这个心狠的女人。”刘韬彦叹气道：“亏得我东躲西藏，还天天为你担心，总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临闭眼前一定找到你。”
简滢抿嘴一笑，继而盯着他，将吴葆荇中途变道，将她迷晕带到船上以及最终被杀的事儿一一告诉他，当然省略了她原本打算甩开他独吞的计划。
刘韬彦凝重的沉思片刻，道：“劫人的计划虽说中统军统都有参与，但了解这么详细的也没几人。可如今除了你我，他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实在不知怎么清查。”
简滢点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间脑海中出现一件事，让她不由得一怔。刘韬彦也发现了异常，赶紧问怎么了，简滢愣了愣表示没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对了，听说山上还有一伙共产党那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简滢问道。
刘韬彦心里咯噔一下，喝口茶掩饰道：“如今国共合作，许是中统军统叫来帮忙的。”
简滢摇摇头：“我叔叔说，这绝对不可能，国共关系如今名存实亡，内部一直在边缘化他们，这种事儿上绝对不可能一起行动。”
刘韬彦：“你叔叔？”
简滢看了他一眼：“他在戴笠手下公干。”
刘韬彦了然，又喝了口茶道：“简滢，你该知道，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关于瘟疫粮食……”
简滢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刘韬彦看在眼里，心中顿时绝望。
“抱歉，当时我只想着报仇，没顾得上问他。”简滢的声音冷了下来。
刘韬彦沉默片刻，再次掏出烟来点上，沉痛道：“在你心中，国比家还重要吗？”
简滢一愣，绷着脸道：“我十几年前就该是死了的，这么些年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而已，你觉得在我心里，谁轻谁重？”
“简滢……”
“刘韬彦，不要用你的标准评判我，”简滢突然起身道：“你不是我，你没资格站在民族大义的道德高点上对我指手画脚。如果你认为我庸俗，格局小，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各走一边就是。”
“简滢，你别这样。”刘韬彦赶紧起来拉她：“我不是对你指手画脚，我也尊重你为自己与家人而活，我只是没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因为我身后是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希望。一旦瘟疫粮食被散播在市区，重庆将再无守城之力，整个华南、西南、甚至整个中国都将在病痛中苟延残喘，不战而败……你没见过日本人铁蹄下的中国，不知道身而为人，竟可以比禽兽畜牲更为残忍。
我父母、妹妹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弟弟都在日本人的空袭中被炸死，我与你一样身负血海深仇，可我没法找到那个飞机上的投弹员为他们报仇，只能以所有侵略者为仇，以把他们赶出中国为己任。为此，我与你一样，是可以舍掉自己性命的。”
简滢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惭愧的低下头：“你别担心，这件事中统军统一样重视，我叔叔与情报打交道，必然会有一些新的消息。”
刘韬彦叹口气：“希望如此吧，昨天得到一个消息，上海来了位神秘的人物，日本人好似非常的重视。为了他，将地下情报站的事儿都先暂时搁到了一边，白色恐怖刚刚过了一天而已，上海到处都是繁花锦簇，到好似刻意一般。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突然安静了。”
“风平浪静下，必然暗涛汹涌。”
简滢沉默。
刘韬彦想缓和一下气氛，又道：“所以你打算相信吴葆荇的话，去调查你父母被杀的真相吗？”
简滢默了默，走到窗户边向下看去，良久才幽幽道：“如果是你，你会相信吗？”
“一开始我必然不会信，”刘韬彦平静道：“但他无故被人暗杀，还在那样特殊的情况下，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简滢看了他一眼，迷离着眼睛道：“我问他真正的凶手是谁，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刘韬彦疑惑的看着她，简滢苦笑道：“他说，他也想为我父母报仇，但他更想保护我。”
“保护你？”
“是啊。”简滢苦涩道：“真有讽刺，保护我……”
刘韬彦看着一向精明冷静的她此刻竟如此脆弱，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个暗中下手的人，你一点儿都没头绪吗？”
简滢疲惫的摇摇头：“没有，我出来时他已经逃走了。他大概很早就来了，只是当时我一心放在吴葆荇身上，没有察觉。”
“可是他又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呢？是跟踪了你还是跟踪了吴葆荇？”
“我不可能被跟踪，船上下来后我没有联系任何人。而且在他来之前，我仔细查过附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那就是跟踪吴葆荇了。若这样说，这人与吴葆荇应该有过节才对，他发觉吴葆荇见你，完全可以告诉日本人。但他选择在你面前，在那个时间杀人，恰恰说明他是有备而来，一为防备他，二为防备你。”
“防备我？”
“是的，”刘韬彦目光炯炯道：“其实，若他是害你父母的凶手，完全可以杀了你以绝后患，但他却选择杀吴葆荇，最后非但没有动你，还迅速离开，好似怕被你看到。试想，这个人是不是你所认识的人？”
简滢呆呆的，不知该说什么。
却听刘韬彦继续道：“还有吴葆荇临死前的那句话，他怕伤害到你。”
“这是什么意思？”简滢问。
刘韬彦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他是怕你的仇家太过强大伤害与你，还是因为仇家是你认识甚至在意的人，怕你难以承受？”
简滢猛然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41章 斩草除根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两人皆被吓了一跳。简滢整理好情绪，走到门口，发现是雅子。
“怕他们不知轻重，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麻烦就大了。”雅子一边将打包回来的食物放在桌子上一边解释道：“反正舞厅里来了一批小姑娘，我们几个也是闲着，与其在那里看她们热闹，倒不如请了假回来跟你们说说话。你叔叔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到时一并去接他。”
简滢跟刘韬彦赶紧道谢，帮着她去找餐盘。刘韬彦将自己婚礼上如何逃脱，如何在山里躲藏以及最后利用货车安全下山的事一一详尽讲给她们听，又把自己所了解的被捕被害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最后说道日本那位大人物时，雅子开口道：“听说是松下石井的侄女，她的父亲是海军战备队的高官。松下石井倒是对她在乎得很，今天在官邸请了上海各界名流，为她庆祝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