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橦到了江月白跟前，瞧着人都快变成雪人了也挺可怜，想开口罢，心里又不甘，捏捏火笼的把手往前一推，“我家主子说了，您甭搁这儿跪着，她也不认识您，受不起这样的礼数，这火笼子给您拿着，回头冻出病来，别人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没规矩。奴婢话带到了，陈国君请回吧。”
江月白抬头看看她，抖落些雪沫子，“我想在这跪着，若她真担心我，就来见见我，她不来，我就一直跪着。”
“得了吧得了吧，”萌橦把火笼子往他手里一塞，不耐烦道：“您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了？拿自己个儿身子来威胁人，我家主子这是上辈子十恶不赦，这辈子才遇到了您，求求您大慈大悲放过她，奴婢可求您行行好吧。”
她乜一眼江月白，气的跺脚转身就走，一边嘟嚷，“真是，仗着自己多了不起似的，喜欢你的时候拿你当个香饽饽，都不认识你了，当你谁呀，我家主子就是再嫁，不嫁萧世子，也得是个人中龙凤，一个瞎了眼的，再好谁稀罕。”
江月白总算是起了身，跪的久了，冻得腿麻，才起来就摔了下去，雪簌簌的从身上往下落。
临江来扶他。
头上的雪忽然停了，江月白抬头，一把青绿色油纸伞遮在头顶上。
“月白，阿姊把什么都忘了，早就不记得你了，你何苦再来自取其辱呢？”
江月白冷了脸，缓缓转身低头看着说话的秦琬。
秦琬讪讪地笑，“月白，你别这样凶神恶煞的看着我，看的我害怕，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如今，既记不得你，也记不得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琬抬头，看着江月白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伸手抚摸上去，“你看看，你冻得脸色这么不好看，只有我一个人心疼你。”
江月白一把攥住她的手，恨不能捏碎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你放开人家，你弄痛我了，”秦琬吃痛的蹙眉，“你若对我温柔些，我自然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临江恨得牙痒痒，“你别再这里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都是萧道隅做的，他给阿姊用了离钩。”秦琬委屈的看着江月白。
“为什么？”
“你松开我，真的好痛月白。你松开我，我就告诉你。”
似乎是一场博弈，最终谁更在意，谁就败下阵来，江月白闭目，缓缓松开秦琬的手，“你说罢。”
秦琬揉揉吃痛的手腕，看看临江，再看看江月白，唔了一声，“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你靠过来近一些。”
江月白紧紧握拳，咬牙道：“快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秦琬吓了一跳，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别吓唬我，你不愿意靠过来我过去就是了。”她移步，到江月白身前，凑上去，“萧道隅是个有野心的人，怕是想吞并六国，拿阿姊做刀使的。”
秦楚隔着老远，就见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便叹口气轻轻把窗户关上，心道，怪不得君后会让绿绿给秦琬传话，说江月白一定会娶秦琬为后，这样看来，秦琬和江月白是真真有情。
她回来躺下，想了想，觉得这对她和纯禅以后太不利了。
萌橦回来，打打身上的雪，“主子，奴婢赶不走人。”
她笑，“撵不走就算了，不撵了，你瞧呀，用不上咱们操持，他心尖尖上的人来找他了，搁外头搂搂抱抱，情深意浓的。我有别的事情叫你去做。”
萌橦奇怪，转而推窗往外头看，果不然瞧见江月白和秦琬在一处，从这边看，倒是真跟抱在一起似的，不过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她关上窗子，觉着就算是误会也没什么不好，回来到床边坐下，道：“主子，您说。”
秦楚抿唇，“秦琬不能嫁到陈国去，虽然我这么拆散有情人有些小人做派，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纯禅继位前，只好委屈委屈秦琬。明日你出宫，回神宫替我给师父带个话儿，就说开春了，再过些日子就是一年一次的围猎，到时候帝姬皇子们和朝臣家里的青年才俊都要参加，让他也来，带着瑞兽一并过来，再带上两个身手好的来见我。”
萌橦说，“您是想在围猎场上，掳走二公主么？”
她说嗯，“找信得过的，绑去神宫关上一阵子，只要不联姻，陈国便师出无名，无法替嬴粟说话。”
萌橦托腮想了想，“姑爷今天又杀了郭缜，断了郭后一条臂膀，如今局势对咱们有益处。”
秦楚愣了愣，脸红道：“什么姑爷？你胆儿肥了，这种话也好乱说。”
“铁板钉钉的事，还能改的了？萧世子早晚都是姑爷，奴婢又没说错了。”萌橦吐舌头，给她做个鬼脸。
“都是把你惯坏了，我其实也不是很记得怎么和你一起长大的，不过见着你就亲，你这样没大没小的，”她一边撑着头，慢悠悠道，“果然是跟我一起长大才这样说话没个轻重。”
萌橦笑，“主子，你看这其实就是因果来的，您对奴婢好，跟亲姐妹儿似的，所以不管记不记得奴婢，都会对奴婢好。”
她很赞同，直点头，“你说的是，是英雄所见略同。明儿你一早就走罢，不用担心我，这就回去歇着罢，我再想想，如何布个局，诓一诓合德帝姬。”
萌橦答应着，起来再替她理理被子，往火炉里添两块木炭，四下打量一番，才放心离开，出门的时候叮嘱守门的婢子好好伺候着。
时候晚了，秦楚也困，躺在床上直打哈欠，又撑了一会儿，实在是困顿的不行了，唤人进来嘱咐一声，说若是萧哥哥忙完过来，就说她睡了。
侍婢应是，自退了。
她睡了也不知多久，天还灰蒙蒙，屋里灯燃的敞亮，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她搓搓眼睛，惊诧自己竟如此寂寞了？做这样羞人的梦。
朦朦胧胧里，瞧见个白发及腰，眉间有颗红痣，相貌漂亮的男子坐在身侧，衣袖间若有若的木香，很清的味道。
她想着反正是梦，这样一个神仙，白白送上门来的，岂能辜负？
便撑手捏了神仙好看的下颚，飘然道：“神尊在哪座仙山修行？”
神仙身子一僵。
她暗笑，原来神仙也这样害羞的么？
“神尊可是来同奴家巫山一番的？”
她自觉说的太过轻佻，不过自己的梦嘛，当然自己说了算的。
神尊摸着她的脸，唤她阿楚，颤颤的。
她觉得这个声音耳熟，闭眼想一阵子，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脑子又是一阵疼，恍惚瞧见个白衣姑娘从悬崖上跳下去，惊的她一下子清醒，猛地做起来大口喘气。
有人急切的拍她的背，问她可还好。
她下意识的摸自己刚才被抚摸的脸颊，被吓了一跳，真的有一只手摸着她的脸，清醒了再看，方才似乎并不是在做梦。
床前果真坐着个白发及腰，眉间有红痣的男子，闭着眼，正欲轻薄她。
到底是练家子，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反手就抽出枕头下边的忘尘剑劈下去。
第21章 周旋
江月白抽回手，直接接了上去，顿时，血溅出来，染红了被褥。
她慌神，忙把忘尘扔到一边，去质问他，“你想死？”
江月白摇头，“阿楚，欠你的还没还完，我做什么去死？”
她撕下衣裳给他包手上的伤口，他歪着身子，模样松散，任由她一下一下把手掌包起来，系紧。
“江月白，其实我忘了些事情，你总说欠我，可欠我什么呢？半夜的时候，我见你和合德在外头，很是相亲。”她觉得烦闷，可是既然说了，不如说个明白，好过糊里糊涂的对付着过日子。
江月白只是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信我呢？阿楚，我同秦琬一点都不亲近。”
她说不相信，把被褥揭起，唤侍婢重新换一套来，在榻上坐着，托腮盯着江月白看，“你真的不同她亲近么？我听说，你幼时曾在燕国做过一段时间的质子，过得很辛苦，都是秦琬守在你身边陪着你的，我自幼长在南歧神宫，这些事都是听宫里人说起。你和她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却总来攀哒我，说实话，我不信你的。”
江月白捂着手，只觉得无奈，一边想让她全都想起来，一边又害怕她想起来，避重就轻道：“那你怎么才能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