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情绪稳定下来,也是叶希林在宽慰张铭:“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再继续练,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慢慢学。”
张铭红着眼问:“希林姐,你还会弹吉他?”
“嗯,还行。”叶希林说,瞥了下不远处的青禾,斟酌片刻,“青姐弹得比我好,她全能,你多请教她。”
张铭抬头望向青禾,青禾没出声,既不接话也不拒绝。张铭倒是机灵,伤心够了,赶紧抓住机会说道:“谢谢青姐。”
先前的小插曲就这么翻篇,不必揪着不放。
夜里张铭留宿老房子,住一楼的客房,顺带帮忙打扫。
青禾还是软和了态度,不再冷淡疏离,勉强给好脸色看,不仅把曲子拆开给讲解了一遍,还教了张铭许多弹奏的技法。
距离演出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青禾还得熬夜采样,要把program加急赶出来。其实早先是打算让朋友过来帮忙,现在只能自己多费点心力,哪能指望得上别人。
采样,即采集样本,直白点说就是提前把一些比较特殊的内容收集起来,如电音等,编辑成一定的音乐片段。
叶希林陪她干活到凌晨,扛不住眼皮子要打架,先去睡了。
青禾一心想着做事,还没有困意,便又熬了个把小时。
夜里风大,呜啦呜呼刮个不停,愈发冷了。
快凌晨两点时,青禾这才放下事情回房间洗漱,然后直挺挺躺床上休息。今天着实累得慌,她缩进被子里都没力气再动,整个人都像是要散架了似的。
她是想睡觉的,但身体上再累,脑子还是在想事,乱糟糟一团。
白天有许多活儿要做,分分秒秒都充实,没有精力乱想,可夜深人静时分一个人待着,难免会记起诸多过往,记起近些天的种种。她想到下午的不应该,心头懊恼,再想到某个人。
当初结婚是谁提的呢?
好像是文宁,好像又不是。
那天晚上是在青禾的破租房里,两人折腾到十二点都还没睡,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青禾摸着文宁的腰,又软又细,她不老实,一点都不消停,文宁把她拢进怀中,她一边笑一边闹,但终究还是主动搂抱住对方,安生地趴在那人臂弯里。
后来,她说:“文老板,我想去别的地方。”
文宁问:“去哪儿?”
她想了想,说:“B市,或者香港。”
南城不好混,过不下去,太艰难了,打算换一个地方试试。
旁边的人久久不语,指腹在她背上刮擦,一下又一下,没完没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人忽而说:“留下来,以后跟我。”
她没当真,笑了笑,“干嘛,要包养我啊?”
文宁说:“不是。”
她问:“那是什么?”
文宁不给答案。
她一向没正形,不认真,得不到回答就使坏,凑上去吃对方的嘴,勾住人亲了好几次。
文宁避无可避,只能说:“老实点。”
从回忆中抽离思绪,青禾翻了个身,琢磨起那张合照。
第19章
过往就是一条无形的线,密密匝匝缠成一团,费劲全身力气都解不开,捋来捋去,终究还是理不出头绪。现在是堵在面前的一堵高墙,难以跨越,只能止步不前。
青禾是个容易安于现状的人,不会为难自己,困倦上头就睡了过去,不再纠结太多。
翌日是阴天,天空雾蒙蒙像积了一层灰,沉闷压在上头,放眼望去都瞧不见远处的光景。西河街的环境不比江庭清幽安静,大清早就噪音不断,车子穿行,人声起伏,附近有施工队在作业,时不时还能听到楼下店铺传来的吆喝,实在扰人清梦。
昨夜睡得太晚,今早就起不来。青禾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把自个儿蒙在里面,强行不为外界所扰,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硬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下楼。
为演出做准备的日子素来枯燥,睡醒以后先填饱肚子,收拾收拾就得继续重复昨天没干完的工作,program没编完,还需要埋头苦干。
张铭周一上午没课,这小子一大早就在练习,抱着把吉他坐在高脚凳上反复弹,练指法,熟悉曲子,靠勤奋填补拙劣。
他不似昨天那样矫情了,大度了不少,态度还是挺令人满意,不懂就问,不会就练,踏踏实实的。
青禾帮他重新调了下吉他弦,闲着没事干时又教了些弹奏方面的技巧。
张铭沉得住气,没把之前的不愉快往心里去,既然留下来了,那就好好跟着她们学,尽全力做好自己该干的。经过半天的相处,他渐渐也摸准了青禾的性子,知道她只是行事风格太直接,为人还是不坏,她有傲气的资本,比他遇到过的所有乐手都有实力。
青禾愿意教他,他自是肯学,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殷勤,只能表面淡定。他觉得青禾的吉他弹得很好,疑惑她为什么不当吉他手,非得找一个外援,不过到后面还是憋着没问,忍住了。
下午出了太阳,可很快又被厚云层遮住,凉风一阵阵,温度持续下降。
张铭要回学校上课,晚上才能过来。
叶希林一如既往地在楼下看店,艰难维持生计。
而青禾还是在楼上待着,一个人在排练室干活。她在这种时候才是最认真的,对比在杂志社摸鱼就是两个样子,一门心思都在制作上,试弹,找灵感,不断地重编program,俨然成了完美主义者。
闲暇之余,她把之前甩给叶希林填词的新曲子拿出来再改,修一修不足之处。叶希林填词功底不错,但用词方面稍有累赘,需要二次精简,改一下才更好。
她俩已经合作好几年,一直相辅相成,各自都不会介意太多,谁编曲,谁填词,谁想二改,都可以,哪个版本好就用哪个。
中途叶希林上来了一回,端着一杯速溶咖啡。
“将就喝,只剩这个了。”
青禾正在调音,头都没抬一下。
“放这儿就行。”
“还剩多少?”叶希林问。
“快了,最迟明天。”她简短道,不多话。
叶希林点点头,放下速溶咖啡,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一边看她做事。
一会儿,叶希林突然问:“你这两天有点奇怪,跟文老板闹了架还是怎么了?”
从昨天至今,青禾一直都不太对劲,她的脾气确实差,但从来不会像之前那样,还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叶希林早就想问问咋回事,只是迫于张铭在场不好多话,加之青禾明显还没冷静下来,因而现在才过来看看。
青禾开始捣鼓电脑,不咸不淡回道:“没有。”
叶希林问:“没闹架还搬过来?”
她平静地说:“到这边方便一点,还要比赛。”
叶希林不留情,直接拆穿:“早先不是不想过来么,让你来都不来。”
她默然,充耳不闻。
兀自在电脑页面上点来点去,良久,转移话题。
“这次演出有多少钱?”
叶希林报了一个数。
她思忖半晌,说:“分张铭两千,我的那份直接打给医院那边。”
叶希林说:“之前的二十五万没用完,还剩很多。”
青禾继续忙手上的活,面色如常。
“没事,我卡上还有钱,这个月的工资也快发了,用不着。”
叶希林张张嘴,想再劝两句,可见她这么坚决,还是应下。末了,犹豫片刻,又问:“我发给你的视频看了吗?”
“什么视频?”
“发你微信上了。”
“没看,”青禾说,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今天没时间,在忙。”
瞥了下搁在桌子左上角的手机,叶希林顿时了然,迟疑须臾,说:“你晚点有时间看一下。”
“嗯。”青禾应道。
楼下的店还需要人照看,叶希林很快就下去,排练室里又只剩下青禾一人。周围清净了,她才停下来,不再忙忙碌碌的样子。
离开江庭到现在,一天多了,她的微信只收到了叶希林发来的视频,没有别的消息,连杂志社那边都没打电话来过问她的去向,真像彻底断了一般。
叶希林发的那个视频她中午就看过,当做不知道而已。
视频是当下大火的空音乐队的一个现场,末尾还附带了团队成员的个人采访,她把整段都看完了,一秒不漏,也认得空音的键盘和鼓手是自己的前队友。
青禾组建的第一个乐队叫西朝,队里共五个人,三男两女,她和江子他们三个男的站台前,另外那个女生做幕后,一块儿玩了好几年,在当时还算小有名气,曾经差点就签了霓虹,只是后来出了不可挽回的变故,乐队就此解散,两个男队员选择了北漂,她和江子留在了南城,大家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