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没在说话,其实,他也想一睹芳容。
过了十里林场,走了一条长长的山悬崖路,便到了大胥国的边境,边境处,是一条气势凶猛的河流,搭起的石桥已经年代久远。
初戚的迎亲队伍停在桥这边,北梁国的送亲队伍停在那边。
双双停下鼓乐声。
北梁的六匹车队里,那一顶红色的凤辇,里面的人悄无声息,其中一人轻轻的敲了敲凤辇,对着车内的人说:小妹,哥哥只能送你至此,以后,没有哥哥在身边,你得照顾好自己。
凤辇里的人轻声回答:知道。
骑在马上的那一男子,有些愧疚的低下头,然后继续叮嘱:倘若,大胥国公子……
话还未说完,女子便先出声制止:哥哥,听说大旭国公子待人温和,而且他还是一个病秧子,小妹嫁过去,并未觉得委屈,也不会因此而委屈,请哥哥放心,小妹一定照顾好自己。
男子轻叹一口气,笑着说:你看,他们的迎亲队伍排到了半山腰,你未来的夫君,就站在最前头,哥哥帮你看了一眼,风度翩翩,小妹一定会喜欢的。
凤辇内的女子轻叹一口气,把头轻轻的靠近窗边,温言细语,问:他,在你身边吗?女子问完,男子看了一旁的男子,他与所有人不同,别人都身穿鲜红,而偏偏他,一袭白衣,像雪一样白的披风,那男子退后,他走至窗前,轻声的说:小妹。
女子气吼:我不是你小妹。似乎感觉到她把头顶的红盖头掀开,生气的瞪着双眼。白衣男子轻声笑:我与你哥哥结拜,自然,你就是我的小妹。
女子没有回答,似乎是气急败坏,生气的说不出话,白衣男子继续说道:过了此刻,你就是他人的娘子,小妹的性格,应该收一收。
半响之后,凤辇内的女子心平气和,声音有些沙哑:这或许是我这一生与你最后一次见面,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要求,叫我一声名字。
白衣男子叫道:北离!
女子哽咽,没有在说话,白衣男子叮嘱道:小离到了十安城,倘若遇到危险的事,可到十安城中央,有一楼叫凤祥阁,找一个叫凌天瑶的女子,她定能帮你。
女子依然没有说话,她相信白衣男子的话,可是,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帮你,或许,白衣男子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又继续说道:她天性善良,单纯,不会耍心计,但是,她容不得一丝欺骗。
凤辇内的女子终于开口,带着质问的口气:你喜欢她。
久久,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凤辇内的女子轻叹一口气,然后说道:认识你那么多年,你从未夸过任何一个女子,甚至除了我,你都没有其她的女性朋友。
女子继续说道:易水寒,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爱上了她。
同时,良辰已到,河的两旁,奏起了鼓乐,锣鼓喧天。
☆、夭折
大雪,愈加的大。
站在凤辇旁的一个中年妇女,轻轻的撩开车帘,女子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搭在那男子的手上。男子的搀扶下,凤辇中的缓缓的下了车,她衣着红色的喜袍,头顶红色膝盖,缓慢的向前,长长的红色裙摆拖在雪地里,亭亭玉立。
江河的那头,初戚青丝飞扬,大红袍拖在雪地里,衣袂飘佛,风度翩翩。
他们正跨过的江河,叫朝溪河。
牵着北离走上石桥的,正是北梁小公子,北离一母同胞的哥哥,他叫北冥。
目前驻守在朝溪河畔,北梁的边境。
朝溪河上,他们面对而立,北冥把北离的手递到初戚的手中,轻轻的拍了拍北离的手背,叮嘱着说:小妹,哥哥把你交到了你夫君的手中,过了朝溪河,你便是大胥国公子的人,以后,你们要齐心协力,琴瑟合鸣。
他的言外之意,是告诉公子初戚:我把我的妹妹交给你,她是你的人,你得保护好她。
北离点头,初戚说:哥哥放心,只要有我胥天安一口粮,便不会饿着北离。
北冥点头。
附在北离的耳边,轻声的说:不要忘了,哥哥们的叮嘱。他所指的,是易水寒的叮嘱,在十安城能保命的地方。
北离点头。
喧闹的喜乐不曾停下,隆重的交接仪式之后,初戚小心翼翼的牵着北离的手,缓缓的下了石桥,而桥面上,北冥傲立,一只手背在身后,站在空无一物的桥上,目光,紧紧的盯着走过去的两个人。
初戚牵着北离,一步一步,缓慢的向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凝望着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出笑话甚至是意外。
终于,桥上相会,执手的两个人。从朦朦胧胧的大雾里走出来,身影渐晰,走至车旁,初戚把北离的手交到一个妇女的手中,扶着她,进了马车。
大胥国的军队启程。
雪越下越大,远处,云雾越来越深,鲜花盔甲的军队,只听见整齐的走路声,前后的人,视线越来越模糊。
天潇用手推了推帽檐,抱怨的说道:这北梁国公主是得罪了谁,才在大婚之日,天气如此恶劣。说着,揉了揉红红的鼻子,凌楚看了他一眼,轻笑,然后说:活该。
天潇好不客气的白了凌楚一眼,声音冷得有些发抖,上下牙打着哆嗦,呲牙咧嘴:师兄,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一边说,一边用手中的剑拍打着凌楚的胳膊肘,嬉皮笑脸。
只见凌楚垂头丧气,眉宇间轻轻的皱起,然后对身旁的天潇说:你还是想想,回到十安城怎么哄小师妹吧。
天潇居然淡淡一笑,挥起手中的剑,说道:傻天儿自以为喜欢初戚,那是因为,她失去记忆,行走江湖,第一个遇到的男人罢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至于救了他一命。又是嘿嘿一笑,说:小时候,瑶华山上的一只兔子受伤,她都像师父求救。对了,你踩死一只蚂蚁,她都哭了一天。
凌楚无言以对,天潇又继续说道:她只是觉得初戚长得好看而已。说完这句,他轻轻的甩了甩头,像是自言自语那般,自我调侃:除了身份比我尊贵一点,武功没我好,仪容没我清秀……
凌楚发话:你闭嘴。
天潇闭嘴,过了一会儿,他又厚颜无耻的问凌楚:师兄……
凌楚骑马前行,与他错开,天潇不悦的瘪瘪嘴,自言自语的:我是想说,咱们家天儿一厢情愿……
话还未说完,凌楚怒气的说道:请你说话自重些,是他不自量力。凌天瑶是谁,天下第一门门主,天下第一剑承决、天下榜首永居第一凌天、的爱徒与心肝。
凌楚说完,天潇冷笑一声,白了他一眼,小声的说道:夸别人,连同自己一同赞扬。声音小得像蚂蚁过路的声音。
凌楚灵机一动,看了一眼天潇,然后不怀好意的说:对了,回十安城,你约小师妹打一架。凌楚说完抿着嘴笑,天潇表情僵住,嘴角在动:我才不打,那个小恶魔,现在与她比武,不等于找抽吗?
凌楚说:你怕什么,天儿沉睡了整整两年,又换了半颗心脏,她一定不是你的对手。天潇反问:我约她出来,你们俩比试一场。
凌楚忙着推脱:我可没时间。
天潇冷眼相对:你是惹不动她吧。
凌楚欲言又止,天潇笑。
其实,他们都不是凌天瑶的对手,她本是千年难遇的练武奇才,还痴迷于剑法,又深得两个师父的宠爱,虽说换了半颗心脏,但现在的凌天瑶,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强大,她的身上,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力量护着她,与她比试,不过是自讨没趣,成为她的手下败将罢了。
前方,已到了十安城楼下。
大雪中,百姓纷纷站成两队,远远的张望。
凌天瑶把相思剑抱在胸前,站在十安城最高的城楼上,她的青丝,在大雪中,一片白茫茫,披在身上的紫色貂毛披风,也已雪白。看来,她已经等了很久。
看着迎亲的长队,耀眼的红色,她的心,一片翻腾,骤然落下的雪花,呼呼而叫的北风,都不足以唤醒她的意识。蹲坐在她身旁的黄色宠物,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主人望着的方向,表情,有一丝烦躁,或许,是他们感受到了彼此,黄黄轻声的发出叫声,凌天瑶晃了晃脑袋,眼珠慢慢的变成紫红色,相思剑慢慢的松开,黄黄缓缓的起身,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