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姝杖毙还要劳驾高将军亲自执刑？”
高存绪往床边上一坐，与王可成面对面，一只胳膊也搭到茶几上道：“这不，他托付的”，说着与王可成相视一笑，又道：“刚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清少看了眼王可成，撇嘴一笑，“你们聊，我先去泡茶”。
待清少烧了壶水，泡了壶茶回到屋内，高存绪已经没了人影。
“高将军呢？”
“他去同官县有些急事，骑快马来回没几天就回京了。对了，你方才撇什么嘴呢，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对薄云姝过分了些？”。
毕竟也是有血缘的姐妹，王可成生怕清少多了点慈悲心肠，反倒是觉得自己过于心狠手辣了。他可不想自己在清少心里是这么个样子。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高将军明明信佛，你还非撺掇他杀生，这岂不是让他遭报应”。
清少一边聊着，一边走到床前瞅了一眼，王可成趴着的茶几上那碗粥已经喝完了。他这不是能动嘛，难不成还是高存绪喂给他的。清少也不言语，把碗收到一边，给王可成倒了杯茶喝。
“杖毙是我提出来的，要遭报应也是我来遭。况且等他百年之后，他可是有套说辞要说与佛祖听的”，王可成瞧了眼杯子里茶水端起来放到嘴边，吹了吹却也不喝。
“什么说辞？我也想听听”。
王可成清了清嗓，学着高存绪天生的凶相，板起脸压低了声音说：“恶人本就该死，我将他们剥了剐了才好镇得住其他人的歹心。若是一味纵容，他们害的人会更多，这岂不是助纣为虐？所以我不畏将来、敢下杀手，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良善？”
清少笑了出来，然后点了点头赞叹不绝。“高将军说的在理，孔子不也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才要告诫弟子，应当德报德、以直报怨、以暴制暴”。
王可成没忍住一噗嗤，她怎么跟那些酸文人一样，自己说个什么还非得借圣人的名义。于是道：“以暴制暴？这也是孔子说的？你这是当我没读过书呢”。
清少眼睛笑成一条缝，“可不，我就是那你当文盲糊弄呢”。
王可成故作不乐，又端起茶杯瞧了瞧，露出一副不满的神情。“我本就没法好好穿衣服，容易受凉，你还泡一壶峨眉寒翠，我才不喝呢”。
“好，那我去给你重新泡壶普洱”，说着便像是逗孩子般，在王可成脸上使了些力道捏了捏。
王可成一直注意着清少的脸色，却是一点也没看出不乐意，王可成反倒心里愧疚，觉得是自己作过头了。
就这么从早到晚王可成见着清少又是洗衣服，又去厨房给小菡打下手，又要照顾自己起居。王可成好像觉得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清少照顾家的生活，可总觉得哪里不太适应。连着在家歇了三日，王可成不论如何也该去宫里了。
不知不觉便是落花时节，春之将尽也。逍遥书院的童仆毫不留情地拿着大笤帚，将花瓣往菜地里扫了又扫。
王可成被人扶下马车，也不顾童仆相问，甩着披风，径直了往屋里走。
庄先生正磨了朱砂，用毛笔沾了沾。见王可成来也不起身，颇有文人的三分傲气。只问：“王少监，有何贵干？”
“我买下了你书院对面的宅子，也准备开一个书院。你把学生让给我些可好？”
庄先生突然头抬得高了些，放下笔，疑惑道：“您这是？”
“我想给我家清少开个学堂。既然开，那就得像模像样，你也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总之你对学生凶一点也好，疏忽一些也罢，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去清少那读书，此事不可声张知道吗？”
庄先生噗嗤一笑，傲气也收敛了回去。“王大人何必如此麻烦，夫人若是想教书，直接来逍遥书院便是”。
但王可成仍是找人办事还要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若是庄先生愿意屈尊给我家清少打下手那自然是好，不然还是请庄先生分些学生给我，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大人误会了，我应了平成公主的帖子，以后便是公主府的门客了，这书院自然是顾不上了的，我还正愁没法与学生交待”。
王可成一听，面露和悦，“如此甚好，我待会回去便于清少说说”。
小宅院里升起一道道炊烟，粥食面点的香气扑面而来。
王可成发现院子冷清的很，于是便走到了卧房。清少正侧卧着闭目养神，脸色稍微有些病态。听见动静清少便睁开了眼，坐起身来。
“你，这是怎么了？”王可成见清少这般吓了一跳。
“别紧张，我来月事了而已”。
“那些老妈子呢？是不是偷懒溜回珮园了”，说着王可成便有意思不悦挂在脸上。
清少赶紧说：“我嫌她们太过聒噪，下午便让她们回去了。我这儿宅院这么小，她们在后面叽叽喳喳的我还怎么睡”。
王可成缓了口气，“那你先睡着，待会吃饭我再叫你”。
“嗯”，清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王可成见旁边软榻上有清少换下来的衣服，想着这会也是闲来无事，顺手便拿去院里准备洗了。
毕竟是从小宦官做起的人，牵丝汲井，打上大半桶水倒也不难。
小菡正做着饭，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赶紧出来看看，这一看小菡吓的不轻，“老爷，我烧完饭马上就来洗衣服”。
“无妨，你继续做饭吧”。
小菡嘴唇动了动，也不敢多说。只能想这老爷夫人都怎么了，一个个越发接地气了。
王可成将衣服泡入水中的一刻发觉袖口处有东西，一掏出来是一封信。王可成倒也没急着一探究竟，还是拿出当年侍候人的严谨先把衣服洗好晾上，这才回过头来拿上这封信，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抽出来看了看。
原来是平成公主，前两日竟也邀请了清少去她府上做门客。王可成拿着信顿了顿，等小菡端着饭从厨房出来，这才与小菡一同到屋内。小菡放下饭菜也不敢多待，等着王可成一摆手，小菡便麻溜下去了。
“清少，我刚刚在你衣服里瞧见这封信”。
还不等王可成说完，清少便赶紧说：“你放心，我已经谢绝了公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可成有些愧疚，稍稍低了低头，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清少说：“我想说，若是你乐意，去也无妨”。
清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才说：“就我这脑子哪掺和的了皇家的事儿，还练累着你挨一顿打，我可不得吸取教训”。
王可成端起一碗粥，用勺子不停舀了舀，热气腾腾而上。
“这事儿也不全因为你，我只是知道皇帝也想借此事打压一下恒王罢了”，王可成又抿抿嘴说：“前几天......前几天我不过是想你多为我操操心罢了，倒也不是真的伤到起不来床”。
“说起来那天我一紧张只想着如何辩解，哪能像你这般考虑其它种种。虽然是挺想靠着自己能为官，能担重任，可这心眼脑子确实不允许”。
她这又是在夸自己么，王可成心里又冒出一丝得意。然后才说：“那不然你去教书？我在逍遥书院对面买下了个宅子，刚好可以做学堂”。
清少不忙着接话，对着王可成从左看看，又从右看看，“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哎呀”，王可成被看的发毛，将手里这碗散了些热的粥递给清少，又问:“那你告诉我，你都想做些什么？”
“我啊，我现在倒觉得被你养着挺自在，每天给你整理整理衣服，寻思着做个饭，这不也挺好的”，清少嘻嘻笑着，这话说的既像是真的，又像是在损王可成过去的行为。“怎么，王大人这是不想养我了？”
王可成顿时开怀，“自然要养，还得好好的养，而且啊都要算是你欠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完才好”，然后转而又一本正经，“我又不是没领教过你的厨艺，你就不是操劳家务那块料，我也早都想好了，你若是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支持你。你若想去公主府，就算是以后进宫出了差错我也会给你兜着，你若想教书，我明日便去把学堂布置上......”
话没说完，清少便亲了上去，将王可成的嘴堵住。一吻后，清少小声的像是自言自语：“如此这般，我的独立不都成了你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