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为了这事去找贾家询问,圣上自觉自己丢不起这个脸,张家宁可欺君,也要拒绝跟太子的婚事,这事难道很光彩吗?圣上甚至不打算将这事告知太子,免得回头太子因为这事跟贾家和张家起了龃龉。
张淳回到家之后,担心这事在贾家那里出了纰漏,顿时只得赶紧写信,心里头恨恨地想着,自家孙女真的得便宜贾家了!不是张淳不能用别人做挡箭牌,但是别人都不够资格。一般人哪有那个胆子跟太子抢女人,而荣国府呢,却是不同,荣国府其实不怎么需要在意这个,贾赦本身就是个有些混不吝的性子,跟太子关系也很好。最重要的是,贾源那老东西真的趁着醉酒厚着脸皮跟自己提过亲,还抢走了一块玉佩,说是信物。不过贾源也知道这事是结亲,不是结仇,后来也就没再提过这事。但是既然有这个玉佩存在,那么许多事情也就好说了。
张淳直接修书一封,吩咐亲信下人赶紧快马加鞭去金陵传信,找贾代善将这事敲定下来。
贾代善接到信的时候先是一呆,然后就是一喜。他如今就在发愁贾赦的婚事呢,如今贾赦只要能考个秀才,就能娶到张家女,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至于张家那边其实是为了逃避做太子妃搞出来的事情,贾代善倒是没有多在意,这事只要明面上糊弄过去了,圣上不会因此跟贾家和张家多计较什么。
贾代善顿时就兴冲冲地跑到内院,找上了徐老夫人,徐老夫人这会儿正拿着一把剪刀修建着一个盆栽,贾赦在一边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在讨好卖乖。
贾赦如今已经算不得少年人了,但是做出这种撒娇讨好的模样,却没有丝毫违和。
贾代善以前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一看贾赦这副模样,就是心里来气,当下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在你祖母这里厮混,明儿个就给老子读书去!”
徐老夫人顿时纳闷起来:“你又吓唬孩子!”
贾代善赔笑说道:“父亲生前给赦儿定了一门婚事,如今人家说了,只有赦儿考上秀才才肯许婚,若是不成,这门婚事可就吹了!”
“什么婚事?谁家的?”徐老夫人皱了皱眉,说道,“若是老国公定下来,我怎么会不知道!”
贾代善赶紧说道:“之前也就是酒后定下来的,还没有个准话,如今父亲走了,人家觉得不能因为人走了就不认账,但是当初的条件还得遵从,那就得赦儿考上秀才才行!”
贾代善这话瞒得过缺心眼的贾赦,瞒不过徐老夫人,徐老夫人笑着问道:“难不成还是哪个书香世家?”
贾代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张家!就是赦儿那个同窗张奕的妹妹!”
徐老夫人听得眼睛一亮,张家比起徐家可还要强上不少,事实上,自从顾家开始降低存在感之后,张家在文臣之中就属于带头的人物,张淳这位老爷子之前就入了阁,距离首辅不过是一步之遥,如今的首辅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该告老还乡,到时候张淳就会补上去。
徐老夫人顿时想到有一次贾源回来,说起了他想要给贾赦求娶张家女,不过张淳没答应,他耍无赖拿了张淳一块玉佩回来,徐老夫人骂了贾源几句,还让贾源将玉佩还回去,结果贾源不光不肯,还将玉佩收了起来。
当下,徐老夫人一张老脸就笑得如同开了花一般,连忙催着贾赦去读书:“好赦儿,快去读书吧,你人聪明,读过两三年的书,考秀才肯定没问题!”
贾赦的脸一下子苦了起来:“祖母,我不要去考秀才,我不娶张家女好不好?”
徐老夫人笑道:“说的什么孩子话,祖母相信你一定能行的!正好出了孝,跟政儿一块去考!回头你要是考上了,祖母私房里面的东西随你挑!”
贾赦先是眼神一亮,然后又有些犹豫起来,正想要再撒娇,就看到贾代善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眼看就要发火,贾赦顿时一溜烟跑了。
看着贾赦跑了,徐老夫人才说道:“这里头到底什么问题,我才不信,张家真的惦记着当年那不算约定的约定!”
贾代善将事情说了一下,徐老夫人先是轻哼了一声:“就知道张家不会这么容易答应,原来是拿我们赦儿顶雷,不过也好,要不然的话,咱们家也娶不到张家女!嘿,以后赦儿的孩子有张家的血脉,定是能读书的,到时候直接送张家那边让张家帮着教导!”
想到这里,徐老夫人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皇庄上,顾衡闲着无聊,玻璃的初步配方被圣上拿走了,连同银镜也是,哪怕顾衡说用水银做银镜其实不太好,工匠容易吸入水银中毒,但是在圣上眼里,工匠算得了什么,他们一条性命甚至都换不了一块银镜,何况,这水银中毒的问题,最多用帕子掩住口鼻就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顾衡的功劳,圣上也是记下来了。圣上直接赏赐了顾衡一大堆的金银珠宝,加上之前毛纺织机的功劳,他的爵位又升了一级,如今是泾阳伯了。
顾衡对于钱财权势什么的,并没有太多的**,他知道自己又不是只活这一辈子,接下来的人生长着呢,若是迷恋于这些身外之物,只怕回头就要迷失其中。
顾衡原本的想法不过是拱卫太子坐上皇位,然后他就可以安享富贵,但是时间长了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如今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顾衡其实并不是一个物质**非常强烈的人,他需要的是一种安全感,或者说是一种安定感。他得到的爱太少,因此,他需要其他的东西作为生活的保障。
而这辈子呢,虽说他得到的爱依旧不多,但是杜氏给他的爱却毫无保留,而无论是太子甚至是圣上,对他的信任也几乎是毫无保留的。这让顾衡对这个世界有了真正的归属感,他不再只是将自己视作一个过客,而是将自己真正当成了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而在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顾衡真正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盛世了,但是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也就是只能勉强果腹,不至于冻死饿死而已。顾衡之前为了寻找天然的碱矿,看到了一个小村庄,那里距离京城不过是五六十里路,却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这是字面上的意思,一大家人只能共用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谁出门干活谁穿,甚至在农忙的时候,大家摸黑下地。这边距离渭水比较远,非常缺水,整个村子只有一口井,旱的时候,连井水都打不上来。
村子土地贫瘠,可以耕种的土地也很少,或者说,就算是原本还有些良田,也因为各种原因,都落到了附近一些地主大户手里,村里主要种植的是高粱,虽说高粱耐旱,但是产量低得可怜,一亩地只能收个几十斤高粱,村里人为了果腹,便是高粱秆子也得切碎了跟粮食一起煮。如果是还没有成熟的高粱,或许杆子还有点甜味,但是高粱熟了之后,高粱秆子正常只能用来做饲料。
这里穷得赋税都收不上来,真要是强收,就是要让这些人去死了。村里人的神情都是麻木的,他们早就被贫困折磨得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上辈子的时候,顾衡一度觉得自己很穷很困难,但是等到上大学的时候,发现同学之中,还有更穷的,但是他们能够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就意味着他们即便是穷,还没穷到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顾衡是真的很难想象,会有人贫困到这样的程度。
在看到了这些之后,顾衡真的是被触动了,从后世来的他,就算是在媒体上看到许多人因为生活或者是别的缘故,在公共场合崩溃大哭之类的新闻,但是真要是说起来,他们也就是压力大,依旧还能有尊严有希望地活着。而在这个时代,不知道多少人像这些村民一样,真的是想要仅仅保持活着这个状态,已经是拼尽了全力,就这样,一丁点的风吹雨打,都会让他们陷入绝境。
这等所谓的盛世,让顾衡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个世界虽说在某一条时间上跟前世那个世界不同,以至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但是对于顾衡来说,都是同根同源,他很难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些同胞生活在困苦之中。他若是不知道,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他看到了,如果不能够为他们做一些什么,顾衡心里头都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