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给孟怀昔发了信号,他很快就赶到了。林钏的脉息大乱,已经走火入魔了。花重金请来的医生救不了她,一个个都摇头说:“给这位姑娘准备后事吧,没法救了。”
她还有体温,会因为疼痛而皱眉,怎么能就这样让她死去?
孟怀昔守了她一天一夜,终于下了决心。他回了一趟星河派,取来了一个匣子。
昼夜间赶了几百里路,他风尘仆仆,却无暇顾及别的。他扑到床前,伸手探她的脉息,还有气。
他松了口气,把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了一颗丹药。
他迟疑了一下,想起了方子上的字。
“需挚爱之人以心头血为药引。若非挚爱,恐将承受夺魂之苦,神志渐丧,至死方休。”
林钏的脸色惨白,呼吸越来越微弱了。如果不用这药,她连今日都活不过去……大不了以后他都陪着她,保护她,就算日后被药反噬,自己也帮她分担一半。
他心一横,捏开她的下巴,将药送了进去。
第64章
林钏看着他意识中的一幕幕,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流出来。
这些都是前世的自己不曾看到的。如同一幅画,遗失了这些碎片,让她看不到全貌,反而对他生出了误会。
她一直以为他不肯救援,却不知道自己被围困的时候,他也旧疾复发,昏昏沉沉。
而他重病不愈,是因为在更早之时,他就把母亲留给他的救命丹药,给走火入魔的林钏服下了。
他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林钏。她还以为自己命大,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是他硬生生地把她拽回来的。
后来林月昙被海怪重伤,她派人去向孟怀昔求药,他没答应并非是见死不救。而是因为这世界上唯一的一颗能起死回生的金丹已经没了,还是用他母亲的心头血做的,他怎么再给的起?
林钏心中五味杂陈,有难过,也有懊悔。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住他,那种一厢情愿的误会,让她把所有的不如意都扔在他身上。孟怀昔没有解释,都默默地承受了。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为她付出了多少,能给得起的、给不起的,他都给了。
他只想让她好好地活下去,却终究保护不了她。
真气护住了孟怀昔的心脉,他暂时没有危险了。迷雾散去,林钏睁开了眼,孟怀昔也如梦初醒一般,睁眼看着她。
在梦境中,他也看到了林钏的一部分意识。
他说:“我从小就经常梦到这些东西,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我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后来我认识了你,觉得你就是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人。”
孟怀昔的眼圈红了,哑声说:“每次梦到你,醒来时我都很难过。我想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深深地爱过你。”
他凝视着林钏,仿佛看着一件珍宝。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执着,自己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而来,而他也会梦到前世的事。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就已经用隔世的眼光看自己了。
孟怀昔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能不能陪一陪我。”
林钏握住了他的手,说:“别说傻话,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林钏念着孟怀昔的事,忧心忡忡。次日一早她直接去找云霜,想问她有没有办法治病。云霜伏在书案上,周围堆的都是些古籍。林钏敲了敲门,小声叫道:“霜姨。”
云霜醒过来,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亮了。她揉着眼说:“什么事,少宫主。”
林钏说:“孟师兄的病……”
云霜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这些天我翻遍了手头所有的医书,找不到救治的方法,不能再拖了。”
林钏道:“那怎么办?”
云霜说:“我听说蜀山的玉衡长老医术天下第一。你去找她试试,说不定她有解救的法子。”
林钏被她提醒,仿佛见了一线光明,说:“对……玉衡长老,我竟把她给忘了。长老们最疼孟师兄了,一定会尽力救他!”
事不宜迟,她大步出了门,去流云殿跟母亲辞别。
林月昙刚起身,还在梳头,见女儿来了,说:“怎么了?”
林钏本来要跟母亲道别,见了她梳妆的模样,又有些不忍。
母女俩多年没见,好不容易重逢,这么快又要分别。她说不出口,垂下了眼。
林月昙把梳子递给她,说:“帮娘梳梳头。”
林钏接过去,慢慢地帮母亲梳头。林月昙的头发像缎子一样顺滑,但其中夹杂了一些白发。林钏有些心疼,叹了口气。
林月昙通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女儿,柔声说:“你有心事?”
林钏沉默了片刻,说:“孟师兄伤的很重,霜姨救不了他。我得带他回蜀山,求长老们救治。”
林月昙嗯了一声,说:“你对他倒是很情深义重。”
林钏摇了摇头,说:“他是我师兄,他为了救我受伤,我自然不能不管他。”
她把母亲的头发挽起来,插上了一根珠钗。林月昙回头看着女儿,温柔地说:“去吧,好好照顾他,但也别太勉强自己。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娘都等着你。”
林钏等人收拾了行装,带着孟怀昔车马兼程,赶回了蜀山。
唐裁玉嫌轿辇走得太慢,直接背着孟怀昔去了南峰药庐,几千层台阶爬得他满头大汗。昔日的两个贵公子,一个风尘仆仆,另一个半死不活,把门口扫地的童子吓了一跳。
唐裁玉喘着气道:“玉衡长老在么?”
童子说:“你们来的巧。师父昨天刚出关,正在里头呢。”
他说着把门推开,通报道:“师父,唐师兄回来了!”
玉衡长老穿着一身青衣,坐在书案后头,桌子上摆着不少药草。唐裁玉背着孟怀昔进了屋,把他放在榻上,回头道:“玉衡长老,孟师兄受了重伤,外头的医生都治不好,你快帮他看看!”
其他几人也从山下赶来了。孟怀昔身体虚弱,尚在昏睡。玉衡把了孟怀昔的脉,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回头看几人,说:“怎么会这样?”
林钏说:“我们游历到东海,遇见了海怪。孟师兄被海怪喷出的阴火所伤,中了毒。”
玉衡长老又搭了片刻脉,沉吟道:“外伤还是小事,主要是阴毒入侵心脉。若是先天强壮之人,还有办法慢慢拔除。但他体质虚弱,这就难办得很了。”
孟怀昔从小就来到蜀山,身体是玉衡长老一手调养起来的。要是没有她,孟怀昔甚至都没办法如普通人一样自由行动,怕是要一直躺在床上吃药了。
他病成这样,玉衡长老比别人更难受。她说:“他的体质跟你们不一样,经不起折腾。你们这些猴儿拖着他上山下海的,考虑过我们这些老人家的感受吗?”
众人被训斥的低下了头,可以理解。就如同自己精心培育的名种花木被人一把薅了,剩下半截半死不活,养育的人不心疼才怪。
玉衡长老越说越气,坐在椅子上说:“一个月前他刚被打伤了送回来。好不容易养好了,又被你们折腾成这样。你们当我真能起死回生,伤成什么样都能救回来?”
一群人宛如鹌鹑,把头埋得更低了。
童子本来在院外扫地,忽然扔下笤帚跑过来,扶着门说:“师尊,招摇长老听说孟师兄回来了,过来要看他呢。”
众人打了个激灵,知道招摇长老比玉衡长老更疼孟怀昔。他虽然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要是看见爱徒伤成这个样子,恐怕要把这几个兔崽子的皮扒了。
玉衡长老的脸色也变了,立刻说:“快快、拦着山路,让他回去!”
小童露出为难的神色,说:“我怎么拦得住。”
玉衡长老说:“就说回来的只有唐裁玉,是别人看错了。”
小童只好赶紧出去回话。玉衡长老站在帘子后头,远远地看着小童挡在山道口,跟招摇长老说:“他没回来,是唐师兄回来了。他……他说他腿疼,让我们师尊看看……”
招摇有些失望,说:“那我跟玉衡打个招呼。”
小童张开双手,急道:“师父现在不方便见,您改天再来吧。”
招摇长老道:“改天?”
小童头上冒出了冷汗,自己好像在教长老做事。招摇感觉有蹊跷,一把将小童拨开,大步往药庐走来。
唐裁玉的腿虽然还不疼,但是预感到马上就要被招摇长老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