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妖(83)

青鸾说:“不知道,他们什么线索都没留给我。我养父说,我爹是关中口音,当年三十岁出头,一脸虬髯,左脸上有个刀疤,使一口金背大环刀,擅长赌博,还会出老千。”

白老板在幽冥会的堂口做事多年,什么时候、谁接了什么活儿杀了什么人,他都有印象。甚至外头的一些案子,他也略知一二。这么多年,赏金任务都有记录,耐心找一找,总能得到一些线索。

他寻思了一下,说:“你们稍等,我查一下。”

白老板去了后面,过了很久,他才慢悠悠地出来了。

他说:“符合特征描述的,有三个人。一个是开酒庄的,有赌博的毛病,还因此斩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指,二十年前被人追债杀了。第二个号称黄河怒虎,因好跟人打架,浑身上下有几十条刀疤,后来在成都跟人决斗,不敌被杀。最后一个外号悍刀,叫做李远恒,他使一口金背大环刀,脸上有一道刀疤。二十年前陪妻子归宁时,在青城山下被人截杀。”

她的养父就是在青城山附近遇到她父亲的。青鸾意识到最后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身体微微一震。

她小声道:“李远恒……是他吗?”

白老板说:“这人的祖上是打铁的,自己家有个兵器铺子,他有时候技痒,也会亲自打铁,练了两膀子力气。后来他到处游侠,帮过不少人,也得罪过很多人。当时关中一带的人,都听过悍刀李这个名头。至于他会不会赌博就不知道了。”

青鸾说:“杀他的人是谁?”

白老板露出微笑,说:“不可说。”

青鸾有点生气了,看他的态度分明就是知道,但不肯告诉自己。

她说:“为什么不可说?”

白老板一脸高深莫测,说:“这是行规,不可说就是不可说。这里面水/很/深,利益关系复杂,牵扯到很多大人物。圈子太小,熟人太多。说太多对咱们都没好处,懂?”

众人:“……”

青鸾感觉他在说废话,直接道:“是不是你们的人杀了他?”

白老板坦然道:“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不是。我们幽冥会是有底线的,杀的都是些该死的人。我们不会平白无故对人动手,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女人和孩子呢。”

青鸾心里十分难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白老板靠在柜台边,说:“你也不必太难过,其实悍刀李的仇,当年已经有人替他报了。”

众人都很诧异,青鸾更是震惊地看着他。白老板说:“悍刀李的名声在江湖里还不错,他死之后,有人替他抱打不平,下任务悬赏凶手的人头。不过对手实在太强,任务挂了半年也没派出去。”

他眯起眼,仿佛想起了当年的事,说:“后来有个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偏偏要接这个活儿,还不要赏钱。他暗中跟踪了那人半个月,终于逮着机会下手,把那人弄残了。”

青鸾道:“没杀了那人?”

白老板摆了摆手,说:“杀不了,差距太大,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众人都觉得有些可惜,白老板拨了几下算盘珠,四进一作五,再添二作七。他微笑道:“七两黄金,有现钱吗?”

林钏身上带着些碎银,照着黄金兑换,还差一些。唐裁玉大方地掏出几颗金瓜子,把不足的部分补上了。

白老板收了钱,心情甚好,说:“多谢惠顾,欢迎再来。”

这么贵的消费,他们这辈子不想再有第二次了。白老板做完了买卖,盯着林钏的剑,仿佛对它产生了感兴趣。

他说:“这位公子的佩剑不错,能给我看看吗?”

她的剑包着鲨鱼皮鞘,从外表看不出怎么回事,但边角上有些磨损了,露出一点铁铸的浪花纹样。林钏不想给他看,用手按住了。

白老板也没强求,呵呵一笑说:“从哪儿得来的?”

青鸾代答道:“普通铁匠锻造的。”

白老板喔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是把好剑,好好珍惜。”

离开了幽冥会的堂口,青鸾一直沉默着。她总算知道了自己亲人的信息,但行凶的人是谁,帮她父亲报仇的那位侠士又是谁,仍然是迷。

她可能这辈子也没办法亲手为父母报仇了。但一想到有人仗义出手,帮她重创了仇人,她又有些安慰。

“我姓李……”

青鸾自言自语道:“我一直都想知道我姓什么,原来我姓李。我爹是个大侠,我是好人的女儿。”

她这么说的时候,有些惆怅,又有些欣慰。林钏有点心疼她,伸手拍她的肩膀。

青鸾勉强笑了一下,说:“我没事,谢谢你们帮我完成了心愿。”

湛如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

青鸾知道她担心自己总想着报仇,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想好……养父说他把我爹葬在了青城山下,过段时间我想去祭拜一下。”

湛如水见她还算理智,也放了心,说:“应该的,我们陪着你。”

几人回到客栈,青鸾的情绪还不太好,回房休息去了。云仙跟着林钏回到房中,跳到墙边,用爪子挠了挠剑。

“喂,我们回来了。”

驭风没有反应,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去哪里闲逛了。云仙本来就不喜欢他,见他不在,松了口气。

林钏把那根链子给它系在脖子上,做了个口型道:“多谢你了。”

云仙摇了摇头,说:“不用谢,答应你的事做完了,我该走了。”

它还是狐狸的模样,仰起头说:“你可以抱抱我吗?”

被这样看着,谁也没办法拒绝它的要求,何况是个毛茸茸的小可爱。

林钏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它柔软的背毛。狐狸闭上眼,留恋地蹭了蹭她的脸。

林钏的心情有点难以名状,明白它还是觉得自己是它心中的少年郎,哪怕是欺骗自己,起码这片刻是满足的。她不忍心打破它的想象,便抱着它没动。

狐狸叹了口气,说:“你的心地很好,我没喜欢错人。以后等我修行好了,说不定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狐狸往后退了一步,依依不舍地说:“我走啦,你要好好的。”

说罢它跳上窗台,跃到低处的屋檐上,轻巧地离开了。

林钏目送着它离开,有些惆怅。也许就像它说的,喜欢是一件美好的事,自己或许不必太排斥这种感觉。

自从上午他们离开之后,驭风就一直没出现。

他好像刻意在回避什么。这个人的心思其实藏的很深,他不想说的,谁也问不出来。

不过比起他,还有一件事更重要。

今天就是朔月,太阳一落下去,林钏的声音就要回来了。

她已经很久都没说话了,忍耐了这么久,终于不用再靠眼神跟人交流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好了起来,打算出去散一散步。

距离客栈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林钏站在岸边看了片刻,没找到她放生的鱼。

风轻轻吹过,她抬头望着远处的斜阳,盼着它快点沉下去。

这时候驭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了。

“你的鱼呢?”

林钏回过头,驭风笑吟吟地靠在她身后的一棵大柳树边,不知道跟了她多久了。林钏早就习惯他这样神出鬼没的了,也没怎么意外。

晚风轻拂,林钏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裳,清隽而又秀美。

驭风戏谑地说:“挺好的一个小郎君,可惜是个哑巴。”

林钏也没恼,在河边坐下了。她看着水,驭风则看着水里她的倒影。

他道:“等声音回来了,你最想干什么?”

林钏也没什么想做的,至于开口第一句话说什么,她还没想好。

驭风说:“其实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乖乖听着。以前是我听你吩咐,如今是你听我说话。”

林钏扬了一下眉,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驭风感慨道:“真舍不得,小哑巴要走了,以后就看不到你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模样了。”

太阳沉下去了,阴长阳消,月亮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林钏忽然感觉自己的声音回来了,浑身变得无比轻松。她说:“原来你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

许久没开口,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总算能说话了。

驭风笑了,说:“小哑巴是你,平常怼人的也是你,只要是你说话,我都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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