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从街上买点心回来,经过走廊时,听见有人咳嗽了一声。
她转过头去,见驭风抱着胳膊靠在立柱后头,一脸冷淡的表情。
“买给你家小姐的?”
青鸾嗯了一声,觉得他有点奇怪,好像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的。她提起纸包说:“桃花酥,你要吃吗?”
驭风说:“她喜欢吃这个?”
青鸾想了想,说:“也不是,她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我随手买的。”
驭风有点失望,青鸾以为没事了,迈步要走。
驭风道:“等一下。”
青鸾莫名其妙,说:“还有事?”
驭风犹豫了一下,看左右无人,终于开口道:“最近林钏老躲着我。你帮我想想,她讨厌什么、喜欢什么。”
青鸾一怔,见驭风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有点局促不安。她头上八卦的天线竖了起来,说:“你最近惹她了?”
驭风一皱眉头,说:“没有,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这么关心林钏的事,恐怕不简单。这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有点暧昧,青鸾跟他们走得近,心里像明镜似的。她露出了一抹笑,说:“她呀,不喜欢侵略性太强的人。像孟师兄那样,文文弱弱的,不会给人压力,就很好。你再看你,啧。”
驭风不爽道:“啧是什么?”
青鸾嫌弃地说:“你太拽啦,整天像有人欠你钱没还似的,谁不躲着你?要是早知道你在这里,我也要绕道走的。”
驭风不屑道:“孟怀昔那种病秧子,有什么好的?”
青鸾道:“你这样凶神恶煞的,又有什么好的了?”
驭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说自己一点也不凶,就算带着点杀气,也是帅气居多。
青鸾摆了摆手,说:“温柔一点,要不然女孩子都怕你的。”
驭风看着青鸾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是有点紧绷。他自语道:“温柔一点,文弱一点……”
中午吃饭时听小二哥说,附近青岩寺的荷花池中开了一支并蒂莲,是难得的祥兆。林钏和青鸾想去看看,驭风跟着她们出了门,刚走了几步,忽然想起青鸾的话。
孟师兄那样的就很好,文文弱弱的,不给人压力。
驭风停了下来,开口道:“我要坐车。”
青岩寺就在郊外不远,林钏她们都不怕走,不知道驭风是怎么回事。林钏奇怪地看着他,说:“为什么?”
驭风言简意赅地说:“天热。”
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中暑了。”
他一向壮得像头牛,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就生起病来了。林钏不想勉强他,只好雇了辆车。青鸾本来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说:“哎呀,我忘了洗衣服,金疮药也没买,路上要用的。”
她抱歉地说:“我没工夫,要不然你们自己去吧。”
驭风没说话,嘴角却泛起了一丝笑,仿佛在夸她,懂事。
青鸾看了他一眼,嘱咐道:“照顾好小姐啊。”
林钏靠在车壁上,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驭风也上了车,跟林钏坐在一起,放下了车帘。
车慢慢地走起来,有点颠簸。驭风坐在旁边,她不说话,他也没话说。
林钏对他视若无睹,仿佛旁边坐着的是自己的影子。青鸾随身给她带了点心,林钏闲来无事,便拿出一块来吃。
安静中,路程走了一大半。驭风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让她关注一下自己。林钏注意到他的眼神总往这边瞟,终于被看的不自在了,说:“你看什么?”
驭风还记得自己病弱美男子的人设,说:“我头疼,可能生病了。”
林钏噗地一声笑了,说:“你还生病?你长得这么辟邪,瘟神都躲着你走呢。”
驭风不爽了,说:“我怎么就辟邪了?”
她这么说是有点过分了。驭风长得挺好看的,轮廓鲜明,就是浓眉压着眼,眼神雪亮,透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像内个什么……狼狗不是也挺帅的嘛?
驭风被她嘲得有点受伤,沉默下来。林钏觉得自己过分了,天这么热,说不定他真的不舒服呢?
要不然,还是多关照他一些吧。
她说:“你要喝水吗?”
驭风摇头。林钏想了想,又说:“要吃东西吗?”
驭风本来要拒绝,忽然想起之前孟怀昔生病,林钏经常过去探望,听说又喂药又喂饭,自己很是吃味了一段时间。如今机会难得,他当然也要找补回来。
驭风面无表情地张开了嘴,示意林钏喂他。
林钏:“……”
她怀疑驭风是真的中暑了,脑子热的不清醒。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桃花酥喂了过去。
车被路上的石子颠簸了一下,林钏手里的桃花酥没对准,怼到了驭风的鼻孔里。
“噗——”
点心渣把他呛得半死,驭风疯狂咳嗽,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就是被人伺候的感觉么,简直要了亲命了。
林钏笑的要厥过去了,说:“你鼻孔张那么大干什么……哈哈哈哈哈。让你整天傲的鼻孔翻天!”
有一说一,他只是鼻梁高,鼻孔是正常人的大小。不过他目中无人,日常拿鼻孔看人也是真的。
驭风被她气得抓狂,怒道:“你干什么!”
林钏拿了张帕子扔过去,饶是她向来感情内敛,也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赶紧擦擦……浑身都是哈哈哈。”
驭风抓起一块桃花酥,礼尚往来地往她的鼻孔塞去。林钏早有防备,伸手捂着自己的口鼻,一边还在笑。
两弯笑眼有点可爱,却又特别气人。驭风气急败坏,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钏有点冤枉,说:“这怎么可能是故意的。”
驭风说:“那你对孟怀昔怎么就那么温柔?”
林钏一怔,忽然明白过来了,他是在吃孟怀昔的醋。他一大早就说自己这疼那儿疼,也是在学孟师兄身娇体弱,风一吹就倒。可惜东施效颦,学了个四不像。
林钏终于不笑了,说:“好端端的,你学他干什么?”
驭风说:“你不是就喜欢那样的吗?”
林钏皱眉道:“我有吗?”
驭风说:“他一生病你就去照看,不是喜欢这样的是什么?”
林钏偏离了重点:“谁会喜欢别人生病啊,难道你觉得是我妨的他?”
驭风被噎得接不上话,觉得这丫头实在是不可理喻。车夫听见车里的声音,甩了一下皮鞭。
啪的一声响,提醒了他们外头还有人在。林钏正色道:“不跟你闹了,坐好。”
驭风手里还攥着半截桃花酥,低头看了一眼,有点憋屈。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它扔了。
片刻车来到了青岩寺门口,因为开了并蒂莲,来上香的人不少。香客们拜完了佛,就去赏花。
佛寺前卧着两尊石狮子,林钏带着驭风走进去,请了两柱高香,走进大殿,恭恭敬敬地上香。
她跪在蒲团上,磕一个头,掌心随即反转向上,五心朝天,十分虔诚。
她心中默念:“求佛祖保佑我族人平安繁荣,保佑我母亲身体安泰。”
她祈求完毕,转眼看驭风站在一旁,并不下跪,但态度却也没有平时那样张狂,而是一种超脱的姿态。
林钏说:“你许愿了吗?”
驭风淡淡道:“我没什么愿望。”
这样无欲无求,心无挂碍的也挺好。
大殿的角落里,一名穿着青衫的书生接连磕了好几个头,不但虔诚,甚至十分惶恐。别人来拜佛时,神态都很平和,只有他像是被鬼缠住了,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林钏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竖起耳朵听他祈求什么。她的耳力敏锐,听见书生喃喃道:“求佛祖保佑,让那个妖怪离开我,我再也受不了它了!”
驭风也听见了他的话,扬了一下眉,觉得有点意思。书生上完了香,愁眉苦脸地走出了大殿。两人悄悄地跟在他身后,想知道他有什么为难的事。
书生来到侧院的池塘前,两朵粉色的荷花生在一起,开得正好。清风吹来,碧绿的荷叶互相碰撞,赏心悦目。
正值中午,周围没什么香客。书生欣赏了许久,叹了口气说:“真好看。”
这时候,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啊,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