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还没平息,冰霜上开始出现裂纹。哗啦哗啦几声,冰霜完全崩落,一团飓风扑向了靠得最近的小桐。
他手里拿着根树枝,还想戳一戳这座冰雕,没想到它这么快就裂开了。
他哇地大叫,扔下树枝就跑。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跟皮糙肉厚的青壮年根本没法比,要是被打中了,可能就要一命归西。
就在这时候,驭风一个闪身挡在了他身前。小桐被一把推开,旋风卷在了驭风身上。嗖嗖数声,驭风的手臂被割出了好几道伤口,登时鲜血直流。
驭风持剑反击,碎纸聚成的人形登时飞散开来。娇夜浮在半空中,嗔道:“这么凶干什么,人家不过是想跟这位小朋友玩玩而已嘛。”
小桐大声道:“呸,谁要跟你玩,你这个坏人!不男不女的丑八怪!”
娇夜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负,但因为法器原身是阴阳同体,所以不能完全掩盖男人的声音。
“你居然敢——说我丑?”
娇夜挺起胸膛,凸显出自己窈窕的身材,怒道:“小东西,你才多大,懂什么叫漂亮!”
唐裁玉哈哈大笑,说:“头一次听见有人被骂坏人无所谓,被骂丑就炸了的。”
娇夜哼了一声,对这些愚蠢的人类不屑一顾,说:“你们今天设这个埋伏,就为了等我?其实这些小孩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只不过是为小公子做事而已。”
她一向为血衣门主薛成瑞做事,这次说的小公子是谁?
林钏扬起眉,说:“小公子是薛成瑞?”
娇夜露出微笑,说:“不是。”
林钏又说:“是他儿子?”
娇夜说:“那倒也不是。他是我家主人的座上客,想吃龙肝凤髓,我家主人都要帮他去张罗,何况是区区几个小孩儿呢。”
她说着,露出神秘的笑容,说:“我猜,你可能认得他。”
林钏满头雾水,怀疑她在胡言乱语。这种人的话本来也不能信,恐怕又是她在扰乱视听了。而且像这样半说不说的,让人更心烦。
林钏说:“到底是谁?”
远处的山中,传来尖锐的唿哨声,仿佛有人在召唤她。娇夜漂浮在空中,说:“老娘还有别的事,今天就不陪你们玩了。改天再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她说着,碎纸片向深林里飞散逃走了。林钏向前追去,喊道:“你等等,其他孩子被你带到哪儿去了?”
娇夜没回应,已经逃远了。
小桐发现抓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刺激,反而很危险,吓得呜呜直哭。
驭风的衣裳被血湿透了,随手拍了小桐的脑袋一下,说:“别哭了,臭小子,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小桐头上被驭风拍了个血手印子,吓得打了个嗝,不敢哭了。
其他几个壮丁见识了妖怪的厉害,来无影去无踪,专门拐小孩儿,都吓得不轻。与此同时,对大巫也生出了怀疑。
大巫说是山神把小孩带走当童子了,但就今天这个情形看,分明是妖怪行凶。山神光明坦荡,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一人说:“既然抓小孩的是妖怪,大巫为什么说是山神做的?”
另一人小声说:“怕不是大巫自己招来的妖怪吧?制造恐慌,借这个机会大发横财,说不定还要取代族长当寨子的首领。”
其他人没说话,但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一直信任的人居然在勾结妖怪伤害自己人,每个人都觉得被欺骗了,脸色很难看。
回到寨子里,其他人先去跟族长汇报情况。林钏和驭风回了湛如水家,暂时休息。
天色渐渐晚了,一道弯月爬上了树梢。湛母听见声音迎出来,见了驭风身上的伤,吓了一跳,说:“怎么伤成这样,快进来,我有药!”
进了屋,湛母拿了药来,又去门口等着女儿了。
驭风把衣服解开,一部分被血黏在了伤口上,不能硬扯。林钏拿剪子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再慢慢清理伤口,给他上药。
金疮药撒在伤口上有点疼,驭风的浓眉微微一皱,肌肉也绷了起来。他虽然没说什么,林钏却有点心疼。要不是为了救小桐,以娇夜的能耐,根本不可能伤到他这么多处。
驭风说:“没事,都是小伤口。”
虽然都是皮肉伤,但疼也是真的疼。他的身上还有不少旧伤疤,深深浅浅地叠着。他的本体上应该没有这么多伤痕。林钏轻轻碰了一下,说:“怎么有这么多疤?”
驭风平静地说:“以前靠砍人为生,也免不了被人砍,自然会留伤疤。”
林钏嗯了一声,说:“还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驭风说:“当时觉得挺刺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现在想想……”
林钏说:“幡然悔悟了?”
驭风摇头道:“还是觉得刺激,想再来一遍。我只会这么一种活法,一柄剑,不杀人不就成了废铁?”
林钏扬了一下嘴角,觉得不愧是他。驭风虽然不出声,背后却渗出了冷汗。他的上衣褪到腰间,露出来的上半身肌肉饱满结实,跳动的烛光照在他身上,显出好看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汗的味道,还有潮湿的草木芳香。交织在一起,透出一股暧昧的气息。
林钏忽然想起了遗失玉佩的那个晚上,她曾经紧紧地抱着他,感受过他身体的触感。
她的心忽然有点慌,不动声色地把眼睛转开了。驭风却很敏锐,对她的情绪有所觉察,回头看着她。
烛光下,两人四目相对,良久谁也没说话。
这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湛母的声音。
“你们来干什么?”
外头响起了闹哄哄的声音,一群人喊道:“把那几个外乡人交出来!”
林钏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去,见十来名男人手里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闯进院子。湛母挡在屋前,大声道:“什么外乡人,你们别在我这里吵闹,出去!”
无数火把将夜晚照的通明,一群人十分狂热,好像随时要烧掉一切。一个人沉声说:“让你把外乡人交出来,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一群人向左右两边分开,恭敬地让出中间的人。那人穿着苗族传统的服饰,在此之外,他脖子上戴一条蛇形的项圈,手中拿着一根牛头杖,显示了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是这个寨子的大巫。
他大约四十岁年纪,生着一双三角眼,颌下留着一把胡子,修得很精致。他握着权杖的手也很粗糙,尾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都已经打了卷儿。
他年轻时跟别人一样,要干粗重的农活儿,还要去山里挖药材。最近几年发迹了,便留起了指甲以示尊贵。如今的他万事都有弟子代劳,受整个寨子供养,自然不必再辛劳了。
见大巫亲自来了,湛母也不敢再阻拦。她微微低头,以示尊敬,说话却很坚定。
“大巫,我这儿没什么外乡人,您还是回去吧。”
湛母想保护他们,然而林钏他们并不想给她添麻烦。驭风拉起衣裳,敞着怀就出去了。
他大步走到门口,高大强壮,就像一座门神。他冷着脸说:“干什么?”
驭风的身上还沾着血,熊熊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容貌阴沉而冷峻,就像一把出鞘的剑。
一时间,一个出声的人都没有。
一群人摄于他的气势,竟然谁也不敢说话。
第45章
安静了良久,巫师才意识到,这些人都在等他发话。
而他却被面前的这个充满杀气的男人震慑住了,还没开口,就已经输给了他一成。
大巫说:“你们这些外乡人,冲犯山神,要害死我们!”
林钏走出来,说:“我们哪里冒犯山神了?”
大巫说:“你们白天偷偷潜入山中,想要破坏祭坛,是不是?”
林钏说:“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倒是今天下午,你们寨子里有个小朋友在山里碰上了抓小孩儿的妖怪,被我们救了。”
对面一群大巫的弟子纷纷大嚷起来。
“放肆,你敢污蔑山神,我们这儿没有妖怪!”
林钏笑了,认妖怪做山神,亏他们这么坚定。娇夜要是知道她多了这么多信徒,肯定要乐开花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群人举着火把过来。一名男子大声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回过头去,却见是一群壮丁跟着族长过来了。湛如水他们也在,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族长了。这边闹成这样,必然有人跑去跟他通了消息,他便迅速带人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