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叹了口气,说:“好久没玩的这么尽兴了。不过折腾了这么久,你们也没有什么价值了,就这样结束吧。”
它说着,身后生出了一团黑雾,翻腾咆哮着,要把他们全部吞没。
它不现本体,他们还拿它没办法。一旦现出本体来,林钏他们哪里还会怕它。
林钏跟驭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两人同时拔剑,分左右向咒灵攻去。
咒灵厉声大笑,黑雾像游蛇一样,向两人缠过去。
林钏和驭风的身法轻灵,躲避的速度极快。驭风使出了天狱剑法,长剑翻转,将咒灵绞进剑风里。电光火石之间,咒灵已经中了数剑,身体支离破碎。
它浑身发抖,黑雾包裹住全身,还想将身体拼合在一起。
林钏绕后杀出,一剑贯穿了它的后心。咒灵冒着幽蓝色火苗的双眼熄灭了,倒了下去。它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符咒,渐渐消散在雪地里。
消失前,它还哑声道:“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摆脱痛苦吗?心魔一日不死,厄运就会卷土重来——”
驭风拍去手上的灰尘,冷淡地说:“管他呢,再来我照样杀你个四分五裂,挫骨扬灰。”
第39章
随着咒灵的消失,森林中生出一片柔和的白光。林钏被光芒裹住了全身,随即感觉浑身一轻,仿佛被卷进了一条洪流当中,眼前飞快划过无数星宿、山川,迅速穿过了星河镜中的世界。
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躺在昭元殿内,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其他的几个人也相继睁开了眼,清醒过来。林钏本来还担心,其他人被咒灵捆在森林中,就这样结束,会不会受到伤害。唐裁玉他们几个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因为被吸取了一部分灵力,变得很虚弱。
其他的几位长老不知道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他们不到十个时辰就回来了,还以为一切顺利。
招摇长老说:“怎么样?”
唐裁玉想起了镜中发生的事,神色有些不忿,回头看看了孟怀昔一眼。
林钏想孟怀昔是被咒灵附体了,做出的事情并非发自他的本心,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他的头上去。
她开口道:“还好,我们想办法找到了咒灵,合力把它杀了,便出来了。”
招摇长老扬眉道:“这么轻松?”
唐裁玉想说什么,湛如水忽然截口道:“中间有一点小波折,但大体是顺利的。是不是,唐师兄?”
她这么说,就是让唐裁玉帮忙遮掩了。唐裁玉想她肯定也被孟怀昔捆在树林里,差点死了。没想到这丫头记吃不记打,一旦出来,又要帮他文过饰非。
湛如水可怜巴巴地看着唐裁玉,唐公子的心肠便软了半截。
若是换成她在镜子里对自己做了同样的事,难道出来之后,他就能狠心把这些事都告诉师长么?
他做不到,也只好不去强求她这么做。
他把头转开了,含糊道:“嗯,里面冰天雪地的,很冷。找到咒灵费了些力气,给我们冻坏了。”
此时众人都醒了,唯有孟怀昔还闭着眼。掌门觉得不对劲,伸手按在孟怀昔的脉搏上,感觉他的心跳微弱。
掌门脸色一变,说:“他在镜子里受过伤么?”
林钏想起了驭风贯穿他胸膛的那一剑,意识到不好,说:“他被……被咒灵一剑刺穿了心口。”
招摇长老的脸色也白了,上前也摸他的脉搏,感觉他的灵力微弱。招摇长老说:“我把他带回去,好好治疗,十天半月应该能好转。”
掌门道:“这几天先别挪动了,我为他稳住伤情,等过几天再送到你那里调养。”
玉衡长老也说:“我刚炼了几颗丹药,修复元神的效果极好,等我拿来给他服下。”
孟怀昔是几名长老的得意弟子,每个人都生怕他有闪失。这种待遇,换成别人是绝对得不到的。唐大少吃味儿似的一撇嘴,把脸转了过去。
孟怀昔在昭元殿养了三天伤,渐渐恢复了神智。掌门见他性命无碍了,便把他送到了招摇长老的住处,让他好好休养。
林钏听说他清醒过来了,想去看他,想起镜子里发生的事,又有点犹豫。
有过那样的经历,不管他做这些事是否出于本心,她一看到他总是会下意识地退缩。
她坐在房里,慢慢地擦剑。傍晚的光斜斜照进屋里,她的身体被光影分割成两部分,泾渭分明。
在那个幻境中,连她也在怀疑所有的人,心中充满了恶意。
从里面出来之后,她私底下问过湛如水,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湛如水迟疑了很久,才小声说:“我看到孟师兄跟你走在一起,心里很不好受。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在乎我,忽然就很恨他,也……有些恨你。所以后来遇见了狼,我便抛下你们跑了。”
她原本还会遮掩对孟怀昔的好感,现在也不想隐瞒了。
湛如水说:“后来我在树林里又遇见了他。他朝我走过来,问我为什么抛下他逃走了。我心里愧疚,答不上来。他便问我,愿不愿意补偿他。”
林钏感到了危险,说:“你怎么说?”
湛如水说:“我当时心乱的很,便点了头。我忽然就被他的金索捆住了,动弹不得。他说我既然喜欢他,就替他死了吧。”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仿佛极度失望,又十分恐惧。湛如水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实在伤心透了。
虽然她大难临头时抛弃了孟怀昔,一旦被他这么绝情的对待,又觉得十分幻灭。
林钏能明白那种心情,没说什么。湛如水说:“不管我怎么哀求,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雪地里冷得要命,我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我当时想了很多,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喜欢他都错了,他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好的人。”
她静了片刻,又说:“当然我也没有那么好,我自私、怯懦,会抛弃朋友,可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保护我,而不是在这种情形下拿我当垫脚石。”
林钏说:“那你恨他么?”
湛如水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每个人都有心魔,当时做出那些事的,也不是他自己……我不恨他,但是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青鸾坐在旁边绣花,一边说:“那你想怎么办?”
湛如水轻声说:“我不想喜欢他了,以后我也不想再喜欢谁了。还不如好好修道,说不定哪天就踏破虚空了。到时候再看这些,都是泡影,没有意义。”
林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看破了红尘,看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巨大。青鸾把针插在绣箍上,说:“还有唐大少呢,你就不考虑他?”
湛如水摇了摇头,说:“他太好了,是我配不上他。”
她说完这话,便起身去了隔壁房间,有点回避的意思。湛如水的家世比不上唐裁玉,虽然唐大少喜欢她,他家里未必肯让他娶她进门,势必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来联姻。
这么多年来,湛如水一直对唐裁玉若即若离的,很可能就是有这一层顾虑。但是她对孟怀昔却又义无反顾,好像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青鸾也在想这件事,自言自语道:“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截然不同。喜欢就是飞蛾扑火,不喜欢就是百般推托。”
静了片刻,林钏回过神来。她坐得久了有点疲惫,走到门外透气。天色渐渐暗了,天边升起一道弯弯的月牙儿。
林钏看着月亮,又想起镜子里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无边的寒冷考验着人心。然而即使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唯一想要带走的人,就是自己。
对别人的残忍,和对她的温柔,都由他的本能生出。虽然受咒灵操纵,又岂能说完全不受他个人意志的影响?
光照到的地方,他确实如月亮一样温柔,是谦和文雅的孟师兄。而没有光的地方,他却与黑夜融为一体,为了完成心愿不惜牺牲一切。
上弦月朦胧而美丽,形状却如弯刀,轻信了是要被割伤的。
林钏觉得,自己要仔仔细细地,重新审视孟怀昔了。
林钏去小厨房熬了一份燕窝粥,装在食盒里准备出门。屋里忽然传来驭风的声音。
“你上哪儿去?”
他没现身,待在剑里跟她说话。林钏说:“去看看孟师兄。”
驭风就知道她要去,笑了一声说:“这么快就忘了他在镜子里是怎么对待咱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