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妖(55)

它放声大笑,声音越来越远,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众人安静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孟怀昔说:“不必信它的鬼话。它打不过,说几句遁词罢了。下次再遇见它,大家一起上,速战速决。”

听了他的话,众人心里踏实了一些。毕竟那咒灵阴恻恻地说什么要他们自相残杀,让人很不舒服。他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妹,虽然平日里斗几句嘴,遇到困难时,肯定是同仇敌忾的。

那咒灵会变化成任意一个人的模样,这点确实让他们不得不防。不过只要他们不脱离彼此的视线,就不会给它挑拨欺骗的余地。

驭风说:“这里太冷了,必须尽快解决,迟则生事。”

他是剑灵,就算修出了身体,也没有人类那么敏锐的知觉。青鸾说:“你也会冷?”

驭风没说话,却朝林钏努了一下嘴。林钏因为冷,嘴唇已经发白了。原来他是在替她着想。

孟怀昔闭目凝神,周身浮起了白色的灵光,试图寻找邪灵的方位。片刻他睁开眼睛,说:“在北边。”

邪灵的方向不断变换,单纯追着它走肯定是不行的。孟怀昔打算确定了它的位置,就迅速把它包围起来。这次他们已经有了准备,绝不会让它从眼皮底下逃脱。

众人一起往北方前进。靴子踩在雪地里,咯咯作响。大家都没说话,防备着可能会突然出现的袭击。林钏想着咒灵消失前说的话,心中总是有个疙瘩。

“亲手害死自己喜欢的人,感觉怎么样?”

如果它说的是假的,孟怀昔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她越是这么想,心中的阴云就越是扩大,渐渐生出了烦恶的情绪。

不光孟怀昔让她起了疑心,就连驭风看起来也靠不住。这人一向不怎么说话,又一身邪气,神出鬼没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水把自己出卖了。

至于湛如水,她已经有了唐裁玉,还天天要争孟怀昔,连着自己夹在他们中间也很不自在。

青鸾爱钱如命,又喜欢八卦。唐裁玉冷艳高贵,一副除了湛如水谁也高攀不上他的态度,十分欠揍。这么看下来,谁也不是好人。

她一直想让自己更强大,努力地保护着身边的人。可他们却让她很失望,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很不值得。

林钏越想越生气,明明没人惹她,浑身却弥漫着一股怒气。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林钏下意识把那只手打开,皱眉道:“干嘛?”

青鸾本来想扶她一下,见她脾气忽然这样大,有些奇怪。她说:“没什么……就是见前面的路不好走,怕你滑倒了。”

林钏这才注意到前面的确实有块冰。她刚才走了神,若不是青鸾拦住她,她就踩上去了。

本来是一番好意,却因为她心中藏着怀疑,把人家的好心也误会了。

林钏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握住了腰上挂着的尊主令,一股清气渐渐涤荡了她全身。

等冷静下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心魔侵蚀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阴暗面,平时靠理智来控制。可一但到了这里,却会被无限放大。

林钏以为自己不会轻易受人挑拨,却因为没来由的一句话就怀疑起自己的朋友。她佩戴着清净石,还被心魔欺骗了,其他人此时,恐怕也有各自的疑虑。

林钏提醒道:“大家别被心魔控制了,它的目的就是让咱们互相怀疑。”

青鸾停下了脚步,说:“小姐,你刚才在想什么?”

林钏说不出口,摇了摇头。青鸾倒是很坦率,说:“我刚才,仿佛听见有人嘲笑我是没人要的孤儿。”

林钏有些动容,知道这是青鸾心里的暗伤。能想起这件事,看来心魔也在影响她。

青鸾没有爹娘,是被诡月族人捡回去的养大的。她虽然是侍女,却能跟林钏同食同宿,从未被亏待过。青鸾长到十岁时,把她捡回来的义父病重,临终前把她叫到床头,把三颗牛骨骰子交给了她。

青鸾说:“这是什么?”

义父说:“你爹的遗物,灌了水银的骰子。”

青鸾一时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义父说:“你其实不是我捡回来的。是你父亲跟我打赌,作为赌注,让我把你带走的。”

青鸾十分震惊。义父苦笑了一下,说:“他也不是个恶赌鬼,只不过是临死前下了个套,把你托付给了我。”

青鸾攥着骰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义父说:“我遇见你爹的时候,是在青城山附近。他浑身是血,好像刚经历了一场恶斗。他说他的夫人被杀了,他也受了重伤。他是条豪爽的汉子,虽然伤的那么重,却面不改色。”

青鸾沉默着,听着这些她曾经经历过,却不记得的往事。义父说:“我给他敷药,他却拒绝了。他说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临死之前有个愿望,想让我成全他。”

青鸾说:“什么愿望?”

义父说:“他说他是个老赌鬼,犯了赌瘾,想让我跟他玩一次骰子。他输了,就把最宝贵的东西交给我。我若是输了,就要帮他做一件事。”

他说着摇了摇头,说:“如今想来,是输是赢,都是他占便宜。他这把押得最准的,就是我是个老实人。”

他静了片刻,仿佛耳边又回响起当时骰子滴溜溜的转动声。

“三个六点,他赌赢了。能掷出这种点数的,确实是个行家。他要我帮他做的事,就是好好抚养你长大。”

青鸾没想到自己是这样被托付给养父的,说:“要是他输了呢?”

义父说:“你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他自然还是要把你交给我。”

青鸾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当时只有十岁,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比以为自己是个弃婴还难受。义父说:“临终前他能为你做这样的安排,已经很周全了。他是个好父亲,你别怪他。”

青鸾摇了摇头,有些心酸,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她哽咽道:“有什么好的,一个抛弃女儿的臭赌鬼罢了。”

义父知道她是在嘴硬,笑了一下,说:“别这么说,他已经尽全力了。”

青鸾说:“他是什么人?”

义父说:“他不肯说。他被仇家追杀,怕你被牵连,什么都不说,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如果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至少她还可以恨一恨他。可他临终前还还在为自己做打算,实在让她难过。

义父又说:“他说话带着西北口音,左边脸上有一条旧伤疤,用一口大环刀。如果你想找自己的根源,我也只知道这些,但一定不要去报仇。他什么都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平平安安地活着。”

青鸾后来把这些事告诉了林钏。林钏听了也很唏嘘,说以后有机会闯荡江湖,可以帮她寻根,说不定她家里还有其他亲人。

青鸾对于找亲人这件事,其实怀着一点排斥的情绪。归根到底,还是对父亲撒手离开耿耿于怀。这些年来,她一直逃避关于身世的一切,想活的更简单一些。可她的潜意识里清楚,这是她不能够回避的痛苦,总有一天要去面对它。

刚才走在路上,青鸾心中对父亲的恨越来越强烈,恨他害自己成了一个孤儿,无依无靠。

她说:“那些恨都是错的。我爹很疼我,我跟其他的人一样,是有父母的人……我想知道自己姓什么,还要去祭拜他。”

她说这些话,不只是劝自己,还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林钏说:“等从这里出去,我就帮你。”

唐裁玉一直以为她是沧海阁捡来的,听说她也有父母,顿时产生了兴趣。他说:“你父亲有什么特征,说来我帮你留意一下。”

唐家的势力庞大,请他帮忙,确实效率更高些。青鸾说:“义父说,我爹是条高大的西北汉子,左脸上有一条旧伤疤,用一口大环刀,性格很豪爽。他赌博的手法很高明,临死之前还出老千骗人。”

唐裁玉对这样的人没有印象。孟怀昔也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人物。

驭风的神色却微微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林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反应,说:“你听说过他?”

驭风沉默了片刻,说:“没有,我大约是记错了。”

他活得久,见过的江湖客多。青鸾舍不得放过这一点希望,说:“你想起的人跟他很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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