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妖(138)

她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难过,却在安慰他。驭风有些感慨,自己得到的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温柔。哪怕只能占据片刻,也好过没有。

她爱自己不是谎言,只不过被层层障碍阻隔,让她不得不抗拒。如今她失去了过去,却放下了成见。她爱他是出于灵魂的吸引,那么他得到的就是真实。

既然已经拥有了幸福,又何必患得患失呢。

他低头吻她,道:“娘子说的对,是我想太多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珍惜现在就好。”

傍晚驭风在她屋里吃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淮扬菜,刘婶的手艺还是挺好的。

林钏道:“我听人说,书房那边潮湿,不见阳光,住的不舒服吧?”

驭风知道她想暗示自己搬回来住,嗯了一声,说:“等过几天再说,我最近有点忙。”

林钏便没再说什么。驭风舀了一勺子虾仁给她放在碟子里,说:“多吃点肉。”

林钏心不在焉地看着菜,觉得他有点奇怪。明明他看自己的眼神很眷恋,巴不得朝夕跟她待在一起,却又跟她保持着距离,仿佛怕这份恩爱迟早会被收回去似的。

驭风见她不吃,知道她在多心,道:“我……有件事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处理。等我办完了,就搬回来。”

林钏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还是给他一点空间的好。驭风转了话头,道:“我整天看你缝东西,想缝什么?”

林钏被他猛地一问,也茫然了。她记得自己在做女红,但具体缝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迟疑了片刻,道:“给小玉的鞋?”

驭风道:“鞋不是前两天就缝完了?”

林钏敲了敲头,说:“那……我想不起来了,我看看去。”

她去了里屋,待了片刻,拿了个布老虎出来。小老虎威风凛凛的,身上还绣着两朵花,透着股可爱。驭风挠了挠它下巴,道:“挺好看的啊,快缝完了。”

林钏嗯了一声,把老虎放在驭风膝盖上,自个儿低头吃饭。

她意识到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连一直在缝的布老虎也会忘。她的心有点沉,怕不光是这样一个小玩意儿,就连周围的一切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那种感觉就像陷进了流沙里,一点点下沉。她不敢挣扎,生怕一动,沙子会更快地淹没身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却无能为力。

驭风知道她在想什么,说:“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你吃饭,我讲给你听。”

林钏应了一声,驭风道:“从前有个力士目空一切,自诩比神还强大。神便罚他在一个斜坡上推一块巨石,什么时候推到山顶,他就能获得自由。他费尽千辛万苦把巨石推上山,石头又滚落到山底,他只好再推回去。”

林钏微微皱眉,道:“那要推到什么时候?”

驭风道:“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他生命停止的那一刻。”

林钏沉默下来。驭风道:“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就算无数次跌落谷底,他也只能从头再来。一开始他以为,他遵从本心活着,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后悔的。”

林钏明白他的意思,就算自己忘了一切,他也会重新让她接受自己。但这对他的折磨太沉重了,就像反复推着一块石头,在即将解脱的瞬间,又跌落谷底。换成别人,根本受不了这种酷刑。

她说:“那个人,不会觉得苦么?”

驭风淡淡道:“他受过的苦,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对他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林钏有些难受,驭风道:“不过……其实他还是有办法解脱的。”

林钏道:“什么法子?”

驭风说:“毁掉石头,或者他自己毁灭,自然就能解脱了。再或者……他可以忏悔,承认他的力量都是神赐予的,把不属于他的一切都归还回去。”

林钏静了片刻,说:“很多人宁愿选择毁灭,也不愿意放弃已经拥有的东西。”

驭风道:“你说的不错,但他已经想清楚了,他有自己的选择。”

林钏道:“他选择什么?”

驭风笑了一下,说:“讲故事的人也只说到这里。大约他选了第三种吧,就算舍不得,毕竟让大家都解脱,也是一件好事。”

想了这么久,驭风终于下了决心。这样下去,自己欠她太多,还是帮她恢复记忆的好。

忘忧散是苏家人勾结血衣门拿到的,要解她中的毒,还是得拿到解药才行。

以他现在的功力,悄然潜入血衣门不是件太难的事。关键是如何能不惊动薛成瑞,找到真正的解药。但顾虑这些没用,就算是虎穴龙潭,为了林钏,他也要去闯一闯。

他说有事要出门几天,让冷九他们好生看家,便一个人走了。

次日他来到蜀中,血衣门就在澧都附近,老巢在一片断崖下面。山中藏有铁矿,从远处看红殷殷的,一派森森的鬼气。

不愧是血衣门,不仅杀人衣上沾血,就连老巢也像是穿了一身殷红的血衣。

驭风等到半夜,发现血衣门的布防挺谨慎的。他老巢的前后门都有人守着,还时不时有人巡视,一炷香的功夫走一圈。

树林里的夜枭不住啼鸣,驭风踢起一颗石子,打中了它。枭鸟受了惊吓,扑着翅向前飞去,发出凄厉的叫声。守门的几人顿时警惕起来,喝道:“什么人?”

人群的注意力都在大门前,巡视的人也被吸引过去了。七八个人拿着刀枪在门前呼喊,有人道:“怎么回事?”

一人被鸟啄的头破血流,恼怒道:“真晦气!一只夜猫子发癫,忽然就飞过来扑人!”

其他人便笑了,说:“看你长得鼠头鼠脑的,把你当耗子了吧。”

带头的那人道:“别光顾着傻笑,门主刚迎了客人,好好守着门。”

驭风借这时机已经从西南角掠了进去。院里的守卫没有那么森严,只有重要的几个地方有人守着。驭风来之前,叫人搜罗了血衣门的结构图,心里有数。

解药若不是在丹房里藏着,就在他书房里放着。驭风借着墙的阴影遮蔽,来到了东边的丹房。丹房门前只有个小童坐在台阶上,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有个巡视的经过,轻咳了一声,说:“别偷懒,万一门主来了,看他罚不罚你顶天灯。”

小道童只好站起来,打了个呵欠道:“门主不是有客么,肯定不来丹房。”

那人道:“那可说不准。”

驭风等着人走了,悄然绕过去,大手一把捂住了小道童的嘴。

“别出声。”

小道童吓了一跳,浑身都僵住了。片刻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敢出声。

驭风推开丹房的门,把小道童带了进去。他点了道童的哑穴,道:“我问什么,你点头或者摇头回答。老老实实的,我就不伤你。”

小道童见他人高马大的,外头的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小童不敢反抗,只好点了点头。驭风道:“忘忧散在哪里?”

小童迟疑了一下,指了指里屋。丹房的外间放着一副桌椅,靠墙摆着些草药柜,隔间则是个四面贴着石砖的屋子,正中摆着个炼丹的铜炉。小童指着一个架子,示意驭风要的东西在后面。

驭风怕有机关,推了他一把,说:“你去开。”

小道童苦着脸,在那架子后头摸索了片刻,墙轰然一声翻开了,里头别有洞天。

那屋里摆着一张床榻,靠墙还有个架子,上头摆着些瓶罐。薛成瑞应该是吃了药,就在这里打坐运功,是个安静的所在。

小道童去架子上拿了一瓶药递过来。驭风捏开他的嘴,让他先吃了一颗试毒。小道童的脸顿时青了。

驭风道:“解药呢?”

小道童在另一个架子上拿了瓶药。驭风给他喂了一颗,小道童明显松了口气。若是假的,他必然也不敢吃。

驭风也放了心,把药揣在怀里,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候,外头的门忽然开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小道童眼睛一亮,刚想呼救,驭风一记手刀砍在他脑后,把他劈晕了。

外头有人,他暂时出不去了。他屏住呼吸,躲在石门后头,打算等对方一开密室的门,他就先发制人。

来的人并没打算进密室,而是在外间坐下了。

“请坐吧,这边人少清净。伺候茶水的呢,上哪儿躲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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