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昔看着她的尸身,精神恍惚。他喃喃道:“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为什么宁可死都不接受我?”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手不住颤抖,良久道:“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对你好……我是真的爱你。”
他忽然笑了,喃喃道:“别死,我不让你死,我有办法让你活过来。”
星斗的符文浮现在空中,光芒开始流转。
他使出了星河倒卷,这一世才是他们之间最早的关联。
第一世他服下了九转续命丹,虽然身体无恙,却因为母亲的去世而自责,并且极力想要改变一切,所以才做出了囚禁她的举动。
林钏自杀之后,他追悔莫及,使用星河倒卷与她重生。林钏虽然没有从前的记忆,却总是下意识地远离他,直到最后也没跟他有太多的交集。
而现今的一世,他终于能娶她为妻,了却了三世的心愿。而林钏对他莫名的畏惧从何而来,终于找到了答案。
若不是有这三世纠葛,他们也不会牢牢地拴在一起。
等等……他们之间,当真只经历了三世么?
林钏忽然想起了第二世最后,孟怀昔从血泊里捡起了三枚牛骨骰子,贴身藏在怀里。而她在蜀山,曾经被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袭击。而杀了那人之后,他就遗落了三枚骰子。
咯棱、咯棱、咯棱。
回响在黑暗中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林钏想起了那时候的凶险,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他是谁?
林钏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又不敢再往下想。
镜子捕捉到了她的心思,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画面。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如同鬼魅,悄然游走于任意的时间和空间里,不断地抛着骰子,想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
如果新的世界不能让他满意,他就毁掉一切,让它重来。
有的世界他们擦肩而过,有的世界他们甚至从来都没见过面,通通都不能让他满意。他俨然已经是时空的神,不断地抛起骰子,创造,然后毁灭。
林钏想起很久之前,孟怀昔曾看着一池锦鲤说过,查鱼渊者不详。
他还说过,过去生于未来,现在的一切,也许就是未来的某个时刻缔造的。
说这些话时,他也没想过,未来的自己会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漂泊在无数个碎片之中,追求他想要的人生。
然而他的旅程总有结束的一天。用尽力量的他油尽灯枯,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林钏意识到,在这一世之前,他们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个世界。
他可能真的疯了……被执念操纵的他,不断地毁灭一切,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浓重的药味。
她猛地回过头去。房里光线幽暗,孟怀昔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他融在黑暗里,浑身透着股死气,就像鬼魅。
第76章
林钏看着他,整个人都被恐惧笼罩了。
孟怀昔的脸色苍白而阴沉,悄无声息地站在面前,让她毛骨悚然。
能做的出那么多疯狂举动的人,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孟怀昔却并没有动怒,他走过来,神态很平静。他抬起枯瘦的手,摸了摸林钏的脸庞,说:“你在怕什么,都看到了吗?”
林钏说不出话来,控制不住地发抖。孟怀昔轻声说:“别怕,我爱你。而且你现在怀了孩子,我更不会伤害你。”
林钏知道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窥到了他深藏的秘密。见过那个黑衣人之后,他就已经通过星河镜看到了一切,但他一直瞒着自己。
孟怀昔道:“你怕我是应该的。我的心浸在黑暗里,有时候想到前世做过的事,连我自己都不寒而栗。”
他自嘲地笑了,说:“我现在背负这些病痛,也是业力使然。但做这些,都是因为怕失去你。你怕的那个人,是我,也不是我。有时候我也觉得他可怜,他只是想找到一个能跟你好好过完一生的世界,可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如愿。”
他注视着林钏,轻声说:“你不明白,我是真的爱你。”
林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她不想听他说这些,只想尽快从这个黑暗的房子里逃出去。
这里暗无天日,就像梦里囚禁着她的那个房间,让她恐惧。
孟怀昔明白她的心情,说:“从前的我对不起你。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一切终结在这一世。我走以后,家产留给你。你好好抚养孩子,其他的一切都随缘罢。”
林钏沉默不语。他往前走了半步,说:“你爱过我么?”
林钏脑中一片混乱,没办法回答他,只是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腹部,生怕他伤害孩子。
孟怀昔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不该问的……就当你爱我吧。能娶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白露之后,孟怀昔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林钏的胎动也越来越明显。玉衡长老说,孩子大约下个月降生,这段期间尽量别太劳累,静养着就行。
林钏拖着身体,还是在尽力照顾丈夫。这天晚上,她给孟怀昔熬着药,忽然感觉腹中一阵疼痛。
她疼的动弹不得。青鸾见了这情形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扶她,说:“怎么了?”
林钏道:“肚子疼得厉害,我去歇一会儿。”
青鸾扶着她回了房,就几步路的功夫,她也疼的受不了。她哑声说:“玉衡长老说下个月才生,怎么现在就这么疼?”
青鸾连忙道:“我去请玉衡长老。”
这时候丫鬟忽然从隔壁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少爷不行了,快叫大夫!”
青鸾也慌了,道:“中午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丫鬟道:“真的不行了,刚才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我去叫人!”
两人急急忙忙地去找玉衡长老。玉衡长老赶过来,先去看了孟怀昔,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她连忙为他针灸,续住一口气。林钏在隔壁疼得厉害,青鸾过来喊道:“师尊,快去看看,小姐流了好多血!”
玉衡长老来到隔壁,掀开被子一看,褥子都被血浸湿了。她惊出了一头汗,道:“难产了,真是祸不单行。”
她为林钏止血,身上都被血染湿了,一边道:“没事,有我在呢。”
林钏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道:“我夫君呢?”
这时候要说她的丈夫也命悬一线,恐怕林钏要撑不下去。玉衡长老道:“他没事,我给他施针了,已经睡下了。”
林钏疼的头发被汗湿透了,十分痛苦。青鸾急道:“怎么会这样?”
玉衡长老道:“腹中有两个胎儿,因此难生产一些。她体质好,能撑过来的。”
林钏疼得头嗡嗡作响,已经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了。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那股疼痛终于渐渐消退了,片刻又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孟母得知林钏临产,连忙叫了大夫过来。来的人不如玉衡长老的医术高明,便去了隔壁,照看孟怀昔。宅院里的其他人听说难产,都想知道少夫人今晚能不能过这个坎儿。院墙下蹲了好几个人探头探脑地等消息。
断断续续地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玉衡长老又惊又喜,道:“两个,一男一女!”
林钏失了太多血,已经昏过去了。隔壁的丫鬟拼命擂门,喊道:“大夫呢!”
青鸾开门道:“吵什么!”
丫鬟哭道:“少爷不行了,快来看看!”
玉衡长老浑身是血,来不及擦,又去隔壁。她伸手搭在孟怀昔手腕上,脸色一白。又迅速探他鼻息,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他的身体都凉了,已经撒手有一会儿了。其他人在旁边围着,请来的郎中已经知道他去世了,却不敢说。玉衡长老站起来,先道:“弄点水来。”
丫鬟端了热水来,玉衡长老洗完了手,血在盆里化开。她擦去手上的血迹,孟母道:“我儿怎么样?”
玉衡长老低声道:“人已经没救了。”
孟母顿时如遭晴天霹雳,玉衡长老又说:“钏儿生了一对龙凤胎,都很健康。”
孟母已经听不见这些话了,扑到床头呼唤儿子,老泪纵横。
“儿啊,你睁开眼睛看娘一眼!”
孟怀昔已经没了气息。孟母乍一下大悲大喜,支撑不住,整个人都垮了。玉衡长老让丫鬟送她就近休息,自己也找了个房间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