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钏哽着声说:“玉衡长老在炼药,肯定有办法的。”
孟怀昔忽然抱住了她,林钏感觉嘴唇上一阵冰凉。孟怀昔吻住了她,呼吸间传来药的苦涩,吻得既温柔,又充满掠夺感。
林钏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心里充满了悲伤的感觉,仿佛在面对生离死别。
常年卧病,让他在生死面前比别人都坦然的多。可当他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却又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留恋。
片刻两人分开。孟怀昔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真的很爱你。你能不能答应……嫁给我?”
他对她的心意,林钏一直都在回避。意识相通之后,林钏才意识到他对自己用情至深,以前是自己错怪了他。
如今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林钏实在没办法拒绝他。
她的眼泪落下来,轻轻点了头。
孟怀昔露出了笑容,低头吻她的额头,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很满足了……能娶你为妻,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他的怀抱温柔,让她感到了一点安慰,仿佛只要这样陪着他,就能帮他消除病痛。
婚姻大事,还得由父母做主。孟怀昔派人去秉明了母亲,孟母早就相中了林钏,十分高兴,立刻去苏家和沧海阁提亲。
苏正清这些年对孙女关心的很有限,本来只想养个听话的傀儡,没想到这丫头的本事挺大,居然跟孟家攀了亲。他乐得成全,当即答允了。
林月昙得知了这个消息,虽然为她高兴,却也怕她受半点委屈,只回复道:“我女儿不在身边,做娘的也不能轻易替她做主,等我问过她的意思再说吧。”
数日后,青鸾带了林钏的书信回到沧海阁。信上说她已经想明白了,愿意嫁给孟怀昔,不止是出于同情和道义,更是因为相处的久了,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林月昙看完了信,神色峻然。青鸾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说:“尊主还有什么吩咐?”
林月昙说:“这信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过喜欢他。”
青鸾有些迟疑,片刻笑了一下说:“小姐自然是喜欢孟师兄的。孟师兄对她很好,不会欺负她的。”
林月昙说:“他的病怎么样了?”
林月昙很敏锐,上次见过他们一面,已经感觉到女儿对孟怀昔的感情很复杂——有些敬畏,又有同门之谊,或许还有一些好感。孟怀昔为了保护林钏受了重伤,她觉得亏欠他,便答应嫁给他,可她真的不会后悔么?
林钏怕母亲担心,特地嘱咐青鸾,就说孟怀昔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青鸾说:“没事了。玉衡长老的药很灵验,服了很快就好起来了。”
林月昙眯起眼,审视着青鸾。青鸾不敢看她,低垂着眼帘,心跳的像擂鼓。
林月昙这样聪明的人,不是能轻易欺骗的。阳光从宫殿外照进来,窗棂的影子在地面上拉的斜长。静了许久,林月昙叹了口气,似乎明白林钏的心思。
她说:“都由得她吧。”
青鸾松了口气,林月昙说:“从哪家出嫁?”
青鸾说:“金陵离洞庭还近一些,苏家的意思是,还是从金陵出嫁,迎亲也方便。”
林月昙哼了一声,对苏家捡便宜的行为很不屑。青鸾也不敢说话,林月昙挥了挥手说:“你歇一宿,明天就回去陪钏儿吧。她既然从苏家出嫁,我也不便去见她。待我为她准备些嫁妆,送到金陵去。”
隔天青鸾来到海边,一艘大船停在了岸边。不少族人抬着成箱的礼物送到船上,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有宫女小声议论:“咱们少宫主要嫁人啦,姑爷是洞庭孟家的当家人,前阵子还来过咱们沧海阁,你记不记得?”
另一人道:“当然记得,姑爷生得一表人才,家世也跟咱们少宫主相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又一人道:“姑爷为了保护咱们少宫主,还受了伤,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那人道:“定然是好了,咱们少宫主这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
一群女孩儿便笑了起来,仿佛是在议论一折才子佳人的戏本。
林月昙站在远处的高台上,看着海面上的大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惆怅。良久她抬起手,挽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玉衡长老炼成了玉龙融雪丹,因为没有内丹做药引,效果大打折扣,只能为他续一年的命。
这件事除了孟怀昔几人和长老们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就连孟怀昔的母亲都被他蒙在鼓里。
林钏明白他的心思,一来是怕母亲担心,二来是怕哪天走漏了风声,他小叔又要闹事,搞得家宅不宁。
服下药之后,孟怀昔身上的外伤渐渐痊愈,从外表看没有大碍了,甚至精神比从前还要好一些。然而他们都清楚,他是在透支未来的生命,像烟火一样,灿烂过后就是凋零。
苏家跟孟家议好了成亲的日子,派人先把林钏接回了金陵。她已经有七八年没回来了,看着高大的宅院,感觉有些陌生。
苏家到处都披红挂彩,喜气洋洋。林钏待在自己儿时住过的院子里,不怎么出门。青鸾带了沧海阁给她的嫁妆回来了,装着衣裳和首饰的箱子堆满了整整一间屋。
林钏看了一眼单子,随手搁在一旁,照旧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秋风肃杀,风一吹,大把的叶子纷纷飘落。林钏看着发黄的梧桐叶,就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良久眼睛才眨了一下。
“母亲怎么说?”
青鸾说:“尊主说她很为小姐高兴,只要你幸福,她就开心了。”
林钏笑了一下,说:“撒谎。”
青鸾沉默了片刻,知道瞒不过她,只好说:“尊主是有些担心你的,她怕你受委屈,又怕你不乐意,还问孟师兄的病好了没有。”
林钏嗯了一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委不委屈的。孟师兄对我很好,我也觉得他很好,这样就够了。”
青鸾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还不够喜欢他?”
林钏静了片刻,说:“我不知道。但是……孟师兄很需要我。我欠他太多,必须用整个余生陪着他。”
青鸾看着她。林钏的侧影映在夕阳的晚照里,静得仿佛一座雕塑。
即将嫁给一个爱的人,心情应该是雀跃不安的,而她这样心如止水,让人也跟着怅惘起来。
林钏道:“我记得你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一种很轻盈的感觉,不仔细去捕捉就消失了。”
青鸾说:“对……你现在,感觉到了吗?”
林钏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看着外头的落叶,又陷入了无限的沉思。
第70章
夜色昏沉,林钏坐在梳妆台前,还不想睡。
白天孟怀昔托人来给她送了封信,说他最近身体已经大好,很想念她。家里已经准备好了,盼着迎接她进门的那天。
他的字体清隽,像他本人一样有风骨。看着字,就好像见到他本人一样。林钏的内心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即将嫁人的不是自己。这些年来跟他相处的久了,她对他很信赖,与其说是男女之爱,不如说亲情更多一些。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天底下的男子,也没有谁能比得上他。能嫁给他,就是自己的福气了。
林钏解开头发,坐在镜子前慢慢梳头。镜子里映出了她的模样,明眸皓齿,乌发如瀑布一般,是个少见的美人儿。只是她神色中带着淡漠,仿佛没什么事能再让她动容。
这时候,她忽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魔气。一缕黑色的气萦绕在他身后,渐渐形成了人的模样。
啪地一声,梳子掉在了地上,林钏的脸色变得惨白。驭风弯腰帮她捡起来,轻轻地放在梳妆台上。
“这么久不见,想我了么?”
林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驭风轻轻地笑了,说:“看来你挺想我的,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驭风身穿黑色的衣袍,衣角绣着金色的花纹,身材比以前魁梧,脸上隐约现出鳞片,眉眼间透着一股峻色,比以前要威严的多。
林钏这些天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他,脑海中却总是浮现起他抢走内丹时的情形。他的痛苦,比她能想象的更强烈。不知怎的,她不但对他恨不起来,反而有些替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