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亡国妖妃+番外(26)

“你这是赶本世子走?”

“在下不敢。”

我想缓和气氛,忙道:“刘县令,你这府衙有多少人?今日下午我逛了半天,也没瞧见几个人。”

“这府衙,我也说不清有多少人。县丞去北边督管水利了,主簿和典史也在办事,至于衙役,要么去种田了,要么去当盐粮差、给富贵人家当门丁或随从了…仆妇和厨师大概共有三个,所以留在府内的人并不多。”

“两个仆妇,管这么大个府衙?”我有点惊讶。

“嗯。我们县穷,比不得其他县。”

“为什么…这么穷?朝廷不是每年都有拨银子么?再加上这两年梅州不是减了赋税银子吗…”我忍不住问道。

刘县令执箸的手一顿,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天灾、人祸,二者所致。”

“什么天灾,什么人祸?”阿祁突然出声道。

“四月水灾,围堤溃决,数千居民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搭了新屋,米价陡涨,钱不抵钱;七月的一场山火,数百亩果林被烧,数千农民失了生计。这是天灾。梅州州牧贪墨,手下数百官员与其狼狈为奸,普通老百姓既收不到朝廷的赈灾款,又被贪官以各种由头敛银子,真是灾年之上再添灾难!除了梅州主城看起来还像个样子,其他地方都被这些贪官毁成什么样子了!世子,如果您有心,您可以去西城看看,看看那里的老百姓都是过的怎样的日子。”

阿祁沉默半响,才道:“梅州州牧贪污,底下官员上行下效,你果真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独善其身?”

“我刘熙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查。如果不是拒绝与梅州州牧同流合污,下官又怎会被派到这边远之地来?不过,如果没有被派到这儿来,下官也不会知道,原来底层老百姓过得如此困苦。世子,从您的言行中,下官想您应当是体恤老百姓的。如果你真的有心,下官希望您能上报朝廷,亲自参与赈灾一事。如果您能亲自出面,那些人再如何,也不敢明里动手脚。”

阿祁沉默了。

我知道他的心里很不好受。我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他转头看向我,温柔地朝我点点头。

“本世子晚些时候会去西城看看。对了,我此番出门,带了一笔不小的银子,你可以先拿去救济灾民。至于朝廷赈灾一事,待本世子回了京城,定会让父王上书此事。”

“下官替柳杉的百姓感谢世子!”刘县令哽咽道,说着便想下跪。

阿祁忙扶住了他,“本世子也是君上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所以你不必道谢。”

“世子心胸宽广,下官佩服!”

破壁残垣

西城。

越靠近西城,房屋越简陋,从小木屋间或着几间大院子,到一排排的陈旧不堪的老楼和茅草屋,相隔不过几里路。

刚入西城地界,我便看见许多人蹲在路旁张望,有几人匆匆跑回茅草屋,然后拿个竹篓跑过来,“贵人要尝尝地瓜吗?新鲜的地瓜。”

“贵人要矿石吗?俺前几天从山里挖的!”

“贵人要…”

我朝程茵示意一眼,她便掏出银子,和一名金吾卫一起,将人群引到了一边,各色东西都买了些。瞬间,之前观望着没动的人也围了过来,眼看要哄闹成一堆,金吾卫便亮出了刀。他们齐齐后退几步,呆立片刻又试探着围过来,不过比方才有序多了。

程茵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他们。等人群退散后,我们在西城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我听到不远处一间茅屋里,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老的少的,细声的,粗声的,哭得仿佛肝肠寸断似的。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过去敲了敲门。

哭声骤然而止,屋内无人回应。

“有人吗?”我问道。

门口冒出个探头探脑的人,他身形偏瘦弱,整个人畏畏缩缩的。他头上包个头巾,脸也脏兮兮的,压根看不出性别、年龄。

“我听你哭得伤心,是有什么难处吗?或许,在下能略尽绵薄之力。”

他犹豫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我身后的众人,道:“屋子小,公子可否只一个人进来?”

我看向阿祁,阿祁狐疑地看了她几眼,又看看我,放软了语气,“随你吧。我去别处逛逛,留几个人在外面等你。”

屋内十分逼仄,除去一张只能容纳一人的床外,便是一张两三尺长的方桌,和两条断腿的凳子,看起来十分寒碜。那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妇人,手搭在床边,看起来毫无生气。

床边还跪着一个抽抽嗒嗒的小男孩,头上的小揪揪一抖一抖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低头哭了。

“您,请允许我叫您一声姐姐…”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自以为男装扮相还算成功,既没化妆,又裹了胸,还穿了增高垫,然而每次都被人一眼识破。

我想,大概是我的美貌太过惊人,不像个男子吧。

“你眼力不错。”

“姐姐,门外是你的夫君吧?我不让他进来,是因为有时有些话只方便对女子说。况且你的夫君一看便是出身权贵之家,不谙世事,必然更难体会我们下层百姓的痛苦。而姐姐你不同,我一眼便看出你是个极富正义感的人。”

“哎。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困苦的生活,但我听到的,见到的也不少。从前我院子里的一个丫鬟,便是个可怜人,父亲娶了继母,从小对她非打即骂,长大了些又因为弟弟读书,她爹想把她卖入妓院。如果不是我娘恰好遇见了她,恐怕她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呢,这位…是你的母亲么?”

少女啜泣了起来,“是,这是我的母亲。她已经仙逝了。我的母亲实在去得冤枉。她不过是织了布去集市卖,结果遇见了纵马的富家子弟,被恶马踢成重伤,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不知吃了多少药,糟了多少罪。然后昨天就那么去了。她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一直与人为善,没想到最后竟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你没有去府衙报案吗?”

“怎会没有?第一天我便去府衙报案了。可我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关州州牧的表侄儿,踏伤我娘后便疏通了柳杉县令,我去府衙报案时,他已经到了,还笑得一脸得意地看着我。明面里正正经经升堂,暗地里我被辱骂、耻笑,辱得我恨不得当场死去,可我想着我娘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我的兄弟年纪尚轻,便忍了下来。后来我多番求那县令,那县令方才说——你若能给我五千两银子,我便帮你治治他。可是,我们又哪里来的五千两银子呢?我想过去卖身,可最多不过五十两银子,而我娘无意知道了,也是以死相逼,宁死不愿我自甘堕落。我也不想自甘堕落…我是念过一些诗书的,也知道廉耻,如果不是实在无计可施,我又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法子?”她越说越哽咽,仿佛要提不起气来了。

我忙拍了拍她的背,道:“这柳杉县令,是姓刘吗?”

“这是新县令的姓么?我原来去找的那个县令,姓李,这个县令我也曾找过几次,但从没有见过人,因为我每次一去都会被县丞打发走。他说此案卷宗已毁,万不可能再翻案了。”

我不由得叹息一声,“一个州牧的表侄儿竟如此嚣张!老百姓,苦啊。”

她忽然止住了哭泣,道:“可不是吗?老百姓的命,又怎么能算命呢?听说南边打起来了,我巴不得马上就打到这儿来,我和弟弟什么也没有,孤身就能逃走,我倒要看看那些贪官污吏、纨绔子弟是不是吓得屁滚尿流,东西也不敢带走!”

“坏的并非全部,也有好官,好士族的。”

她忽然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声音冰冷至极,“我倒是希望如此,然而,这些人内里全坏了。姐姐,你可以去问问我们西城的百姓,看哪一个没有受过这些人的压迫?再去其他的地方看看,看看好官、好士族又有几个?姐姐,我知道你心怀善意,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可是呐,你毕竟没有经历过我们经历的,永远都不可能和我们感同身受。底层的老百姓,太难了。这柳杉,这梅州,这江西之地,这大宋,早就烂透了——”她拖长了尾音,语气是说不出的沉重。

我忽然也觉得压抑。大宋的京城,总是繁荣富裕,一片欣欣向荣,仿佛这大宋盛世正当时。可是,南边的战火连天,北边的贫瘠穷困,西边的贪污腐败,无一不在深深地讽刺着这表面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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