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萌学院(5)

林夫人话音刚落,几个服侍的丫鬟面面相觑,皆是哭丧着脸上,前去央求林思渺。

林思渺皱眉回道:“我自己不愿意穿,你惩罚他们,是要打我的脸吗?!”

林夫人素来是宠着女儿的,怎能想到有一天与女儿这般红脸,一时红了眼眶:“父母的苦心,你是不懂……不懂啊。”

林夫人一边说一边落泪,从怀中抽出帕子掩在面上,教林思渺瞧得也眼眶发热。

林夫人还在说着:“唐凛那孩子肯为你十里红妆,也勉强算是个良人……渺渺,迟早,你都是要嫁的,嫁给唐家,又有什么不好?”

—迟早,你都是要嫁的。

林思渺在母亲的眼泪间无法转圜,最终,千言万语、千百道理全化成了一声叹息。

“我穿,我穿就是了。”

那木架子到底是死物。

红裳挂在架上,只瞧出贵重、精致,可层层叠叠,色彩又浓郁,总让人觉得是沉的,是重的。它只有穿在林思渺身上,才算真正活过来。

林思渺身量匀称,却有一把细腰和还算不错的曲线。林家一双儿女皆随母亲一身雪肤,就连平日里走马山河四海的林净川也白得反光。他这个妹妹娇养在闺阁里,十指探出袖来,跟羊脂玉雕似的,不如哥哥似雪寒,反而有几分暖意。

唐凛为林思渺的心思,只这身嫁裳便能瞧得清楚,他几乎把人间红尘全数送上。只可惜,林思渺不愿入这红尘。

“哎呀呀,咱家小姐太好看了!”

先反应过来的是林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她搓着手苦于无词可褒。那憨态可掬的笑容逗乐了众人,随即便你一言他一语,把林思渺比满了九天的仙子。

可这些话,林思渺打小听到大,再是姝丽又如何,这身又不是穿给所爱之人看的。

嫁衣试穿过了,林思渺没心情听他们吹捧,随便应酬几句就把人请出去,只留了郁茶在室内伺候。

她怔怔地坐在镜前,抬手撩起膝头一层流水似的纱。这料子越好,她就越难以释怀。

“茶茶啊,我是不是真要和唐凛蹉跎余生了?”

郁茶站在她身后,用一把红梳为她细细地梳,低声道:“……反正呀,小姐在哪儿,茶茶在哪儿,旁的事,咱们做丫头的也不懂。”

林思渺望着茶茶,身子往后靠,头枕过去,身后的人十分柔软、温暖,身上隐约还有一股栀子淡香味。茶茶从一个小丫头陪她长到如今,她们都像果子一样,变得丰润饱满,是人间鲜活的好颜色。

她回头握住茶茶的手,上头有茧,却也是细白一双。林思渺忽而叹气:“茶茶,你真的想跟着我吗?”

郁茶一愣,吓得梳子都掉了:“小姐,你不要茶茶了?!”

林思渺捏了捏她的手:“唐家那样遍地生毒的地方,你真的愿意弃了自由随我去?”

郁茶歪着头思考,着实不明白这个问题:“跟着小姐就是自由啊,我从小就在林家,夫人、老爷、小姐对我都很好,郁茶已经无所求了。”

这话很让人感动,可感动之余,林思渺也生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她咬牙,恨铁不成钢地敲打茶茶:“你呀,你日后也会像我一样,要许人家的,难道你带着他一道伺候我?!除非你嫁了我哥,做我的嫂嫂罢了!”

这话林思渺倒是随口一说,因外头林夫人又差人来叫,林思渺抬头应了一声,匆匆换下嫁衣就向外跑。

屋内只留了郁茶一人,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有光滚过。她忽地捧住脸,若有所思。

檐外雀啼几声,送天下春。

五月十五。

天蒙蒙亮,自安都唐家浩荡而来的接亲队便停在林府门前。

前一夜林思渺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她望着黑黝黝的帐顶,心中戚戚然。

不知唐凛的床顶看上去是否也如此,或许从今天之后,她的每一夜都要睁着眼看着一样黑的帐顶,聊以思家。想到此,她就觉得少时被唐凛揪住头发的那块头皮隐隐生疼。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此刻估计还在安睡着,等着她被“五花大绑”送进唐家堡。

不,不是等她!是等她那把紫金芒刃!

“小姐,你好歹笑一笑。”

郁茶为林思渺梳发,看着镜子里新娘一脸丧气,便伸手捏了捏小姐的脸,却被小姐一手拍开。

“哎哟,随便搞个什么发髻好了。”反正都是要跑路的……

心里的话还没脱口而出,林夫人就带着婆子来梳妆,林思渺起身行礼:“渺渺给娘请安。”

定亲是一回事,送嫁又是另一回事。

眼见自己心尖上的宝贝穿着一身嫁衣,就要离开住了十八载的家,林夫人一把将林思渺拥入怀里,满脸欣慰,又是不舍:“你今日就要嫁人,快坐下,让娘再好好看看你。”

说罢,林夫人拉着林思渺重新坐在梳妆镜前,开脸婆子拿着棉线上前道喜:“手里拿着棉红线,喜为新娘来开脸;一把枣子生麟儿,两把花生落凤凰……”

前一晚林夫人已经叮嘱了许多,亲手给了压箱底的《训夫手册》和两大袋私房钱,泪也流尽了,情也叙完了,今早的絮叨基本一样,无外乎“到了唐家跟唐凛好好过”,同时也表示,她若是在唐家受了委屈,定要修来家书,“你爹和你哥,且饶不了唐凛那小子!”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时刻惦念自己的只有家里人。

这话一出,林思渺鼻头一酸,当即就扑进林夫人怀里:“娘……渺渺不想离开您。”

哭嫁哭嫁,这回倒是成了。

房外响起两声,是林净川在外道:“母亲。”

“这就好。川儿,你也进来。”林夫人收了声,一面抹着泪,一面为林思渺盖上盖头。

凤州的规矩,新嫁娘不能叫男子瞧见脸,父兄都不可。

有人推门进来,落脚很轻,应是有着一身上乘功法。

锦绣鸳鸯盖头蒙住了眼,林思渺一瞬间被巨大的惶惑笼罩。那人在她身前停下,而她垂眸,是一双白底青云鹤靴。

林净川,她的大哥。那一日吵完,他们再也没见过面,此刻喜轿就要启程,她忽然想见一眼大哥,哪怕他还是那副冻雪严冬的样子,哪怕他训斥自己“混账”……

“哥……哥……我不想嫁了,哥……”

林思渺哽咽着,话都喊不利索,红盖下珠翠响得寂寞,她想要伸手扯下这该死的布,但林净川握住她的手—如小时候那般,从拇指骨节握到小指,把她包拢起来。

“乖。”林净川的嗓子里像是有什么化了,柔柔地淌了出来。

如果换一个旁人,林思渺该误认为,他是哭了。

林净川将她的手牵住,然后缓缓倾下身子。有人扶着林思渺要她伏下身子,伏在一片宽阔脊背上。手臂之下,林净川的肩膀十分结实,稳稳地为她撑开天地。他说:“渺渺,哥背你出门。”

盖头外好些人在哭,盖头内更是一片迷蒙水雾。她张了张嘴想叫大哥,却总是哼出哭腔。林净川拍拍她的手背,继而背起她站正。

“乖,哥陪你走。”

从内院穿过外堂,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却好似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尽。坐在花轿里的林思渺不舍地拉着哥哥林净川的手,带着哭腔:“哥,我不想嫁人。”

好在唢呐声够响,除了近旁的二人听到,别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新娘子恋家不舍得哥哥。

林净川俯身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哥知道。乖,往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有事多和郁茶商量。”说罢,他就彻底放下轿帘,不再给她回问的机会。

林思渺将林净川的话思索几个来回,总觉得其中有百般深意。

刚出凤州城,她就迫不及待地停了轿子,随便使了个要小解的理由,吩咐轿夫在原地等着,然后拉着郁茶走到较远的地方聊天。

见四下无人注意,她抓着郁茶的手,焦急地问:“我哥是不是有什么安排?他让我有事找你,是什么意思?”

郁茶:“大少爷心里惦记着小姐,知你不想嫁人,便打点了一切,吩咐我在路上助你逃走。”

林思渺的瞳孔放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此话当真?哥哥真的这么说?”

郁茶也欢快地拉着林思渺的手,回应:“奴婢还能骗小姐不成?虽然少爷面上看着威严,实则最疼爱小姐。午时我们会路过一家客栈,小姐只要吩咐大家在此处用膳,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郁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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