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意志力可以说很强大了,每一次发病都痛入骨髓,但熬过去后仍能撑着参政议政。
没有人会劝说太子休息,太子若是失去了支撑他活下去的意念,恐怕下一次就熬不过去了。
王嫔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燎泡,怎么周云泽这个天煞星回来了,本来只等太子毒发,挟持皇上,逼宫让位了,当时雇凶没能杀死他真是可惜。王嫔使尽门路,必要弄死周云泽。
此时的周云泽却忙得不可开交,上午到各部走动,下午皇上把他带在身边观政。晚上回到自己的玉柏轩还要查阅医书,看看能不能解太子的毒。
周云泽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个备选,只有把太子治好,他才能回家抱媳妇。
太子比周云泽更早明白,甚至在他第二次发病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太子不是没查过,但一来不敢搞太大动静,二来毒瘾难戒,已不可挽回,撑到此时已经尽力,以后没有了阿芙蓉,就意味着一辈子忍受痛苦,变得痴傻,疯癫,非他所愿。
“九弟,阿宁还好吗?”
“阿宁好得很,四哥,我带你回江南吧?我们明日就离开皇宫,在我眼里,什么都没有四哥你重要,江南的水土养人,我带你去见一见。”
周云泽不想说什么“一定会好起来”之类的鬼话,只想让太子能够少些痛苦,多些开心。
太子摆摆手,叹了一口气:“九弟,我真喜欢听你说话,你活得通透啊!是你,我放心。”
周云泽没忍住红了眼眶。
“九弟,当年我曾问过初宁,愿不愿意嫁入东宫。”
周云泽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初宁拒绝了,而且自那以后就开始疏远于我,我想她待你是真心的。”
周云泽微不可察地出了一口气。
“九弟,女人多了,就会使手段,我就是前车之鉴。”
周云泽只恨那徐家,恨不能拉出来鞭尸方能解恨,在周云泽见过的所有男人里,包括他自己在内,太子是最完美的,没有一个人不说太子的好,怎么那蛇蝎妇人竟下得去手!
“四哥,莫作丧气之语,我走过许多地方,认识许多奇人,现已派人去请了,一定有阿芙蓉的解法。”
“九弟,你也着相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周云泽能看懂佛经,但还理解不了,只是觉得太子多个精神寄托,挺好的。
皇上经此一事,脾气越发古怪,这一日大学士高濂提出改立国储之事,皇上大发雷霆,将高濂下狱了。
白皇后听闻高濂下狱,赶忙来劝,这已经说不清是皇后第几次向皇上求情了,救下不知多少朝臣姓名,这一次不知能否成功。
“陛下,高大学士性情耿直,直言上谏,罪不至此,唐太宗有云,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陛下有这样的臣子,是兴盛的征兆啊!”
“梓童啊,我怎么不知高濂那臭脾性,要不然当年也不会选他做儿子们的师傅了。”
“那陛下为何?”
“云墨的身子毁了,吾心里岂会不痛,那匹夫在朝会上就大剌剌地讲出来,一点没考虑过一个父亲的感受,我只是让他吃点苦头罢了。”
皇上说完这句话,就像终于揭开了心里的伤疤,渴求皇后的安抚。
皇后捧上一碗蜜煎梅子茶与皇上吃了,才缓缓道:“陛下之痛,妾感同身受,母后亦然。”
上有老,下有小,为了小的,损毁自己,又叫老的担心。
皇上冷静下来,细细与皇后商议:“吾欲改立老九,自不会动高濂,毕竟是未来储君的老师。”
☆、第三十九章
皇后闻言并未吃惊,从情感上再不愿意面对,在理智上也不得不承认周云墨的身子毁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皇上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越发虚弱。
周云泽现在忙得脱不开身,大家都觉得他离一个合格的帝王还差着远呢,虽然说大家也没见过几个帝王。
说的难听一点,趁着皇上还活着,再栽培一个储君出来。以皇上现在外强中干的身体状况来看,需要进行恶补。
初宁的月份已经很大了,不过她并没有整日里在家养胎,而是将定国公接进了王府里,商讨抗倭事宜。
黑市里放出风,说新来的王妃势要剿灭倭寇,倭人都懵了,咱们跋山涉水偷渡过来混口饭吃,实在不至于的吧,违法犯罪的事多了去了,为啥专门捡我们下手呢?
多想无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黑市迅速流行起另一种职业——汉语先生,就是专门改造倭人,使他们看起来与汉人无异的。
初宁听说了这个职业,笑了有半刻钟,派了两个先生去卧底,拿了报名学习的名单,直接照着名单抓人就成。
周云泽看了初宁的信也笑了,不是因为这些小把戏好笑,而是因为倭人刺杀过他,他觉得初宁是为了替他报仇的。要不然周云泽实在想不通初宁是为什么,总不会真的是为了维持市场秩序,和吏治清明吧。
这些事自有地方官员处理,也不需要内宅贵妇亲自动手。
他实在高看地方官员了,在初宁动手之前,江南官员已经被倭寇折磨的不行,都已经上嵩山请少林寺僧人下山帮忙了。
倭人不敢冒头,江南现在真正是无人捣乱,太平的很。
闲来无事,想念夫君,想念太后。
中秋月圆,人难团圆,初宁很快就要生产了,周云泽还是脱不开身回来。
定国公已经放下了其他事,专心陪伴女儿,掰着指头等外孙的出生。不是因为他心急,而是他总觉得女儿的肚子有点大,怀疑大夫是算错了日子。
而且皇上在这时候驾崩了,一来要闭门守国丧,二来定国公怕有外族细作趁机作乱,不敢再离开家。
又过了一个多月,初宁夜里睡觉时,突然觉得一股剧痛从腹部升起,一下惊醒过来,守夜的风染,雪歌赶紧掌灯唤人,这一晚,嘉王府灯火通明。
初宁感觉仿佛有烧热的利刀在不停地刺她,又像是有一只野马在腹内奔跑,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声音都已经沙哑,浑身的衣服都已汗湿,贴在了身上,一头乌发散在枕上,衬得面色越发苍白。
定国公在门外急得团团转,顾不上冷风瑟瑟,他已经感受不到这世上的任何与初宁无关的声音,却连初宁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声急促的喘息,都仿佛一把软刀割在他的心口。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才终于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两行热泪从定国公脸上滑落,终于可以放下了心,却听稳婆说道:“王妃别睡,还有一个。”
定国公的心又高高悬起——那岂不是还要两个多时辰,这可怎么行!
但第二个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久,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了哭声。
初宁累极了,直接闭上眼睡了过去。
“恭喜国公爷,是两位小郡主。”
定国公看着两个小得不行的小生命,想碰碰她们的小脸小手,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会儿,才叫奶娘抱走,“外面风大,快将郡主抱进去吧。”
这时候,侍女已将初宁收拾好,定国公忙进来看女儿,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女儿安睡的样子了,睡得如此熟,与小时候一样,刚与初宁分开的时候,不过就比那两个刚生出来的大不了多少,一转眼就已及笄了,孝顺柔婉,善解人意,是上天恩赐的好女儿呀。
定国公抹了一把泪,在心里把周云泽骂了几百遍。
都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可定国公第一次见周云泽就不太喜欢,后来就越来不顺眼。也说不上为啥,反正就是不顺眼。此时这种讨厌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周云泽也并未让老丈人失望,一封立后的诏书从京城快马加鞭送了过来,正好送到。
初宁醒来就听到这两个消息,已经深秋,又刚生产完,本来不想出去吹风,可这是周云泽登基后的第一个旨意,还是给点面子。况且礼官宣旨前,丝雨捧了两匣子风干的木棉花进来,木棉花是岭南的一种花树,初宁爱它热情奔放的姿态,没想到周云泽这么浪漫。
虽是在庭院焚香设案接旨,但礼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一圈屏风是怎么回事。
还有坐完月子再返京,会不会有点古怪啊,本以为这趟差事是个天大的好活,但现在礼官觉得自己不太会了。问了准皇后对立后大典的礼服要求,就回京述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