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戏(34)

奶茶呛得从鼻子里流出来,胡羞觉得自己变成了蒸汽车头:“不不不……”

“你别看她拒绝,满脑子肯定都是淫词艳曲。秦宵一把她从鬼屋抱出来的,这种近距离肢体接触不做春梦会遭天谴的。”

“刁稚宇最喜欢搞这种,演秦宵一演久了就真拿自己当白马王子了。”

说完伸了个懒腰,T恤在他胸前像是摸了一下,打了褶皱又回弹,环顾着四周对着的PR礼盒和奢侈品包装,似乎是很满意被浮华的东西包围。

“我对秦宵一的感情很纯洁。”胡羞当然不会把梦里被丧尸追再被秦宵一抱着狂奔,到了森林尽头沐浴在阳光下拥吻这样纯洁得如同迪士尼一样的梦说给赵孝柔和宁泽臣听,无异于公开处刑。

她对秦宵一的感情极其干净,即便是想谈恋爱,她也不会梦到情色桥段,秦宵一虽然有独到的性感,也被她精神阉割到了牵牵小手都脸红心跳的程度。

看到胡羞滚烫的脸颊,赵孝柔耸了耸肩:“微信不要,送你回家也不邀请上楼,春梦都不要做一个,这么柏拉图的爱情可歌可泣,我会把你的事迹写下来供奉在尼姑庵的。”

宁泽臣笑得爽朗。他在戏里的人设很深情,从小到大都爱着林秋美,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在蓉城夺权,装作草莽,阴险狡诈,多数时候都像个土匪。

而走出雪国列车的宁泽臣只像个土匪,过于性感到没有智商的那种。

他打量了坐在侧边沙发拘谨的胡羞:“是不是因为你男朋友,就不敢对刁稚宇怎么样啊。”

“没有,那个男人不是。”胡羞急忙说。

“别提了……”赵孝柔的沙拉吃得清脆。“胡羞虽然衣品差,也不至于对那种满脸油光的男人下手。

你见到的那个是她爸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撵不走敢不开,跟我前夫沆瀣一气。

她爸是个奇葩,因为他妈出轨了就一直道德绑架她女儿早点结婚。

但父母的那句你年纪不小了,该结婚了暗含的意思是——

你不能再这么逍遥自在了,到了遭受社会毒打吃点苦的年纪了。能真心信父母这句劝的孩子大概都是好孩子,受虐狂,吃苦耐劳奋发内卷第一名。”

“哦……”宁泽臣顿了顿:“但其实没关系,结婚的有男朋友的,进去跟我们谈恋爱我们都不介意,在戏里嘛。追着秦宵一的少妇多了去了,他都以礼相待。”

这话听得胡羞心里咯噔一下。宁泽臣靠在沙发上:“我们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学生,网红,整容脸,撒娇精,趾高气昂的少妇,包场的富二代,还有明星。

前一阵子我们遇到了个罗汉局,十六个全都是男的,其中有个gay看上我了,一定要跟我跳舞,还让我去百货商店给他买耳环。

幸亏我和林秋美是戏中一对,否则恨不得要和我结婚。

拜托,我练肌肉,不代表我是弯的,饥渴真是不分男女。”

这话逗得赵孝柔笑得花枝招展,胡羞却觉得心里开始有什么东西堵着。

宁泽臣递给胡羞沙拉,被胡羞摆手拒绝,也不多想:“你就不好奇刁稚宇招什么类型的人吗?”

见胡羞不说话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很讨小女孩欢心的。那种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进来也不叫秦部长,都叫哥哥。

已婚的也有,对着刁稚宇暗送秋波,还有那种萝娘,或者平时规规矩矩又有点害羞的,比如你这种,都对他无法自拔。”

“他……很受欢迎吗?”

“当然啊。你来拼场的时候估计都是一刷的人吧?等你以后遇到多刷的就知道了。

雪国列车的顾客里有个贵妇天团,四五个人经常组团来,刷了几十场了。

有时候一天连着拼两场,不为别的,就围着帅哥转,大概家庭生活不幸福。

有一次贵妇天团又带了十个贵妇来包场,两个秦宵一都在,分别演秦宵一和美国宪兵,好家伙,全场没有人做任务,长得帅的被围得水泄不通,身上全都是手,路都走不了。

那些老女人身上都是庸脂俗粉的味道,又盖不住衰老的腐臭,只能安慰自己,她们是喜欢我们。”

这话听得胡羞有点生气:“你们不会拒绝吗?”

“不会啊,有钱拿为什么要生气。”

“就这么在乎工资吗?”

“大姐,你没听懂,哄他们开心是可以有打赏的。我们那个打赏的二维码还记得吗?

贵妇天团来了我们很暗爽的,一天工资几百,把她们哄开心,八百一千就到手了。”

“这岂不是牛郎店?”

“各取所需咯。陪你们演也是演,陪她们也是,还有钱拿,不开心吗?”

胡羞的心随着宁泽臣的话往下坠:“所以……你们都是演的吗?”

“不然呢。只要把顾客哄开心就是我们的职责,何况有了回头客还能收打赏。

别看秦宵一在戏里不卑不亢的,一个月收打赏可以收一万块。”

赵孝柔听得认真:“那你呢?”

“不相上下吧。毕竟喜欢我的都是像你这样有钱有闲又有点私欲的人,我可是少妇杀手。”

“要不要喝酒?”赵孝柔站起身去冰箱开啤酒,转了一圈不尽兴,拿了瓶威士忌拧开:“王维,虽然我叫你在我面前不要演,直率一点,也不要伤胡羞的心哦,伤她的心,我会甩了你的。”

“遵命。但是总得让她不要做不现实的梦,我们都是在密室和剧本杀工作的老NPC,川渝系的京派的都做过,装过神扮过鬼,到雪国列车都已经对玩家没什么感觉了。

剧本杀讲究场景和剧情,沉浸式剧场在乎互动和体验,我们也有职场规则。

逢场作戏,对什么样的女孩怎么调戏,怎么诱惑,都有自己的路数;

也不会对玩家过于当真,大家图个新鲜来刷几次,热乎劲儿过了就不会再来了。

我们都清楚,所以不会对谁真动情的。就像你哪天觉得我在眼前碍事,我就可以退场了。”

越发在沙发前坐不住,胡羞站起身盘在地上叠飞机盒和礼品纸。

大概是没有办法轻易消化掉今晚的信息量,在她心中原本真情又对自己有点私心的秦宵一,今晚变成了游走在花丛中的肤浅男孩。

秦宵一和刁稚宇就像是一盘磁带的ABside,翻不同的面放进walkman听到的内容都不一样,磁粉层可以被翻录新的内容,很难分清哪一面是本真。

失望和担忧从心底升起来,难过之余还会隐隐担心,还年轻的男孩认准了虚浮的世道,专心做虚伪的演员,对于做一个人来说是不是好事。

他说过蓉城是大染缸,这个社会也一样,她胡羞活到现在,也不是一直在做好人。

“胡羞,你别难过嘛。我们也都很喜欢你的,还记得那个混血脸的秦宵一吗?

只见过你一次,后来辞职了还和我打听你,觉得你很聪明。

所以,也别吊在刁稚宇一棵树上,雪国列车演员那么多。

而且以我的了解,刁稚宇这人的确是有个特点。他在游戏里对谁都好,遇到图钱的会陪着尔虞我诈,楚楚可怜的就会忍不住关照,喜欢调戏他的也都被他反调戏,巧取豪夺的也可以,拉到手搂到手臂都不会躲。

但是唯独有一种类型会把他吃得死死的,一次次为了他来的,一片真心捧给他,在戏里只和他谈恋爱,眼里没有别人——他特别吃这套。

这么说的话你胡羞就是这种人,对。下班时候只要看见你他就开心,酒也不喝了过马路就去找你。”

“这话……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我宁泽臣出了雪国列车是不会说谎的。”

说完这话三个人都安静下来。电视里播的是18年现象级古装剧,陷害女主角的宫女正在跪下道歉,哭得楚楚可怜。

宁泽臣吃着蛋糕说,这个女孩是我同学,当时是优秀毕业生选送去做演员的,现在有台词。

“那也只是演宫女?”

“当然。有台词的已经很好了,在剧组混到有资历能够有自己的剧本不是那么容易。

像中戏上戏的表演系还准入门槛还不算太低,我们这种普通学校里的表演系,跑龙套是常有的事。

我们在小圈子看俊男靓女多了,都大概知道谁能红。看起来姿色平平的人突然有知名度,都是背后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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