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45)

作者:魏无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春夜,洛城中四处飞花。安府君独自走入黑暗中,却第一次觉得心中光明坦然。

(二)

李知容推门进院,发现李崔巍没有回家。

今天他被太后诏入宫策对,不知又有什么变故。她不由得担心,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就打了水预备梳洗睡觉。

可刚烧好水,方才还无一丝云的天突然阴沉起来,接着电闪雷鸣,下起倾盆大雨。

室内一时间昏暗无光,她点了一支烛,借着烛光准备快快洗个澡。

每逢暴雨天,她都下意识地心中有些惊惶,甚至到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地步。

恰在此时院门一响,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堪堪在她窗前停下。她刹那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那人却迟疑着伸出手,敲了敲窗框。

“灯烛,有影子。”

原来是晚归的李太史。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却瞧见身侧的灯烛将她洗浴时窈窕的身影完完整整投到了窗前,有几分香艳旖旎的意思。

她立马吹熄了烛光,将全身埋回浴桶里,还不忘骂他:“登徒子!”

窗外雨势如瀑,她匆匆洗好,换了衣服回到床上,却始终没有听见李太史回屋的动静。

一道惊雷响过,她吓得瑟缩了一下,却仍是大着胆子下了床,推开门,想看看李太史究竟有没有回去,是不是在太后那里受了审问。

她将门押开一个缝,却看见李太史背靠着门,坐在檐下,像是在闭目养神,身上却早已被雨淋了个透湿。

听见响动,他迟钝地回头,看见是她,嘴角牵动,笑了一笑:

“没睡么。”

她一时间想不出用什么词骂他,只想先将他捞进屋。搀他起来时,他却状似无意地抽开了她的手。

“不想见我也罢,先洗个热水澡。别多想,同袍情谊罢了。”她打开门,让他自己进来。

李太史倒也没有拒绝,游魂一样地飘进来,径直就迈进了她刚洗完的浴桶里。水还有余热,她瞠目结舌地发了一会儿愣,决定随他去。

浴桶与床隔着屏风,她寻出一件宽大襕袍搭在屏风上,他们看不见彼此,雷声却恰在此时偃旗息鼓,他洗澡的声音就格外清晰。

画面感太强,李知容靠在床榻边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但还是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洗完了,伸手去拿挂在屏风上的襕袍,却停了一停,才开口:

“这件不是你的。”

她日常也穿男子的襕袍,可这一件却确实不是她的,却是颇黎的。某日出去郊游,颇黎不慎被她的马溅了一身泥,她就帮他拿回来洗了一洗,还没来得及归还。

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连忙将衣服抽走,又给他寻了一件。

李崔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衣服换上。窗外雨势渐停,他也没有再留在她屋里的理由。本来,他想回家告诉她,太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如果她愿意离开洛阳,他会为她铺好后路;如果她执意要留下来,他就做好万全准备,与对方拼死一搏。

况且,事已至此,再装作不相熟,也为时晚矣,还不如索性开诚布公,将她牢牢护在身边。

可他好像晚了一步。那个碧色眼睛的男子与她的关系比他所预料的还要亲密,如此一来,他的种种筹划都成了空中楼阁。

这样也好,他只需独自解决剩下的事情,无需再瞻前顾后。

想通之后,他即利落地转身开门,准备离去。

李知容却在他身后,小声叫住了他:“李太史。”

他停下,却没有回头:“嗯?”

她踌躇了半天,还是问道:“你方才,为何停在我门口?还有,为何让我不要追查牵机毒案?”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因为有雨。”

因为他知道,她在暴雨天会害怕,所以不自觉在她门前多停了一会儿。她却没有听出这层意思,只好讪讪地哦了一声,他即转身离去,掩上了门。

却不知谁在自作多情。

李太史:阿容长大了,学会带男人回家了,呜呜呜。

下一章也很刺激(bushi。

第46章 【四十三】前上司在前任的婚礼上被绑架了?

(一)

神都洛阳,太初宫,辰时。

晚樱开到极盛,风过时吹落满园,满眼繁华,却是衰败的前兆。

白衣白发的李太史正和一位紫衣的王孙在院中下棋。

棋坪上没有一个棋子,却尽是落花。

少年相貌、眼神沧桑如老人的嗣雍王李守礼拾起一片花瓣,望向院中的溪流,开口像是自言自语:

“故国依旧,物是人非。”

李崔巍身旁有茶炉茶盏。水沸腾的声音是院内唯一的嘈杂声响。

“再过一月,即是故太子贤的祭日。”

白发的男子先发制人,拿起了茶炉,水沸声戛然而止,他的话就像抛出去的石子,在湖心溅起涟漪。

李守礼默不作声,良久才嗤笑道:

“李太史,你以为,我叫你来,是要与你算这笔旧账么。”

李崔巍拿过两只茶盏,缓缓将茶水注入,又将清洗过后的烫水倒掉,再从茶碾中取出茶末,缓缓道:

“在下原确是如此以为。但嗣雍王此前多次出手帮助鸾仪卫,又令在下不敢妄断。”

他抬起头,双眼如鹰隼,直视着李守礼:

“只求嗣雍王能多宽限一段时日,在下还有要事未处理,待事毕后,这条命,悉听嗣雍王处置。”

对方接过装着茶末的金罐,摇头笑道:

“汝纵使真当自己是豫让,吾也当不起赵襄子之名。”

他缓缓将茶末倒进茶盏,注入沸水,又用茶筅将茶末冲开。

“我从前,确实想过要杀你。” 青草色的茶汤在水中散开。

“我父王无辜惨死在我眼前时,我才十二岁。要不是长兄护惜,我活不过调露二年的冬天。可后来,我长兄亦死了。”

“被流放时,我正伤寒未愈,是长兄与父王一路背着我。长安到巴州,有几千里,李太史知道么。”

他放下茶筅,安静地看着茶汤表层乳白色的茶末,如同一层残雪。

“但我现下,不仅不杀,还要请李太史为我做事。”

他将其中一盏茶捧起,递给李崔巍。

“是关于我的叔父,庐陵王。比起太后与圣人,我更不愿看到他做皇帝。李唐的江山,不应断送在庸人手中。李太史若是助我,我便助你……在圣人要杀容姑娘时,将她带走藏起来,藏到一处极安全的所在。”

李崔巍稳稳接过茶盏,听见李知容的名字时,心却慌了一瞬。

“嗣雍王所说的安全所在,可是如我所想一般。”

他之前就疑惑,先故太子李贤的子嗣们被赦赐放还东都后,都按诏令与圣人一同,被软禁在宫苑内。为何只有嗣雍王可以随意进出宫禁,还能参与太平公主的香宴。除非,他确实有瞒天过海、掩人耳目的方法。

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

“想必你亦有所耳闻。这东都的地下,有一鬼城,名丰都市。而本王的母族,恰巧在那异族都城里也是望族,名唤有苏氏。本王能在吃人的宫闱里活到现在,全仰仗这一半的狐族血统。”

(二)

李知容自从上回答应了十三娘子带酒之后,几次三番地去南市寻她,总是扑个空,不知她又去何处花天酒地。

但今日她又来了南市,却是有要事,来找她对证。

而好巧不巧,今日她远远就在酒家望见了那条碧色罗裙,正埋首在坛坛罐罐里,边喝边哭,路人见了都绕道走。

她上前拍拍她脸:“十三,醒醒,出了什么事,你怎这幅模样?”

她见了李知容,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

“乔公子不要我了,他一去陇西,我便再也见不着他了,呜呜呜呜。”

李知容:“哪个乔公子。是先前借了你酒钱不还的那个,还是想纳你做第五房小妾的那个?”

十三斩钉截铁地摇头:“都不是,是我的如意郎君,右补阙乔知之!”

李知容已经不想再数这是她的第几个如意郎君,只想转移话题:

“十三,趁你还没醉死,快与我交待,你先前与我说的那个表兄颇黎,现在在何处?”

听见颇黎这两个字,十三的酒醒了一半:

“颇……颇黎,你没见着他么?啊,对了,我忘了,忘了介绍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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