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逢千日醉+番外(16)

作者:魏无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陈默一路被人群挤着向前挪动,然而此时那车辇的锦帘突然被拉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来,五指都涂着艳红的蔻丹。那手向前方一指,礼乐齐齐停下,仪仗队也定在当街,仿佛时间静止。

那站在圆台上,蒙着眼睛的歌姬此时却在台上开始飞速旋转,快到变成一道白色影子,手中牙板飞速打着节拍,像在完成什么古老的祭祀仪式。牙板敲下最后一声,她站定在台上,一手高举牙板,口中高喊一声:“噫——呀!”,另一只手缓缓降下,直指向陈默所在的人群。

那一瞬间满街人都向他所在的地方望去,他抬头看,恰巧与那歌姬蒙着白绫的眼睛相对。她在看自己,那一刻他觉得血都凉了,想跑,双脚却动弹不得。

人群马上喧哗起来,以他为圆心纷纷向四周退去。圆台上的歌姬此刻却轻轻跃起,手中牙板两片相接,弹出一把短刀。她从台上跳下,以手撑地,接着向陈默跑来,迅疾如豹。

他眼看着她向自己跑过来,脑内却响起另一个声音,是《东都》装载的程序在指挥他行动。那声音指挥他朝北跑,他便迈开双腿,不管不顾地挤开人群,向北侧佛塔所在的方向冲去。

他和那带刀少女一前一后地跑,她凌冽的刀风一度就贴着他的脖子。

他什么也不想,只是埋头向前跑,翻过了几个酒水摊,又钻过几个高个儿路人的裤裆,他使出了这辈子最灵活的逃命姿势,左冲右突,像只在猎犬追逐下勇往直前的豪猪。

那佛塔就在前方,他已经看见了塔檐上悬挂的灯盏,他却已快力竭,嗓子里一股血腥气。四周人群都逃得离他数步远,形成一堵圆形人墙。他站在中间,逃无可逃。下一瞬,颈上一阵刺痛,那刀已架在他脖子上,划破了他的侧颈。

他高抬双手,一动不敢动,只能好声好气地劝她:“女菩萨,消消气,怕不是找错人了?”

对方不说话,只是在他右腿上踹了一脚,他哎呦一声跪倒在地,随即胳膊便被攥住,大力拖着他往回走。仪仗队还停在原地,四下是诡异的寂静,只能听见旗幡在风中拍打的声音。

此时却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嘶,接着一匹血红色的大宛马像疯了似的冲入人群,将原本铁桶般严实的人墙冲开一个口,那人穿着黑衣,带着垂下黑纱的幕篱,像一柄长枪插入圆心,枪尖直指陈默。马嘶吼着在他面前站定,高腾的马蹄险些将他踩死。马上人挥鞭,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击落,接着抬手一把将他揽上马背,又抽出腰牌朝那白衣少女亮了亮,便架马掉头,向佛塔方向疾驰。

大宛马飞奔如风,将一切嘈杂声响都甩在身后。那人不久便带着他拐进了一侧的小坊巷,绕进曲折小路,主街上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马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前停下,黑衣人翻身下马,在院门前长短敲了数下,门开了,他朝着还在马上发愣的人说了声:“进来”,陈默连忙骨碌下马,那人牵着马进门,又小心把门栓挂上,才放下心,摘下了幕篱。

看见黑衣人的脸,陈默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刚刚那身姿矫健、万骑莫当的人,是个女子。

院子很小,没有点灯,她头发盘起露出额头,美艳如芙蓉的脸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像一首唐诗。

美人抬头瞅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说:“安府君派我来救你,你且在此处等着罢。”接着她吹了声口哨,一只鸽子扑棱棱飞进来,她写了个字条绑在鸽子腿上,又点了个火折子,自顾自地走进里屋,进门前才想起,回头朝他说了句:“马上拴着水囊,要喝自己去拿。”

陈默快要渴死,立马把马鞍上拴着的水囊解下来喝了几大口。喝完水里屋门吱呀一响,她已将夜行黑衣脱下,换了件寻常襦裙,却依然是风风火火急着赶路的样子,边挽着头发边向院门走去。推开门,她回头朝陈默笑了笑:“有缘再见。”下一秒就消失在门外。

惊鸿一瞥之后没过多久,门就被大力推开,陈子昂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见他好端端地站在当地,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人,穿白袍戴着斗笠,站在门口朝刚刚美人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待陈子昂叫他,才回过神来,自嘲般地笑了笑,跨进院门,摘下斗笠,一脸和善地对陈默自我介绍道:

“元真君,幸会,吾乃陈子昂故友,越州会稽人,姓李,名崔巍。”

陈默:比被追杀更可怕的是什么,是见到甲方。

第19章 【将军百战死】

几刻钟之后,陈默、李崔巍和陈子昂三人坐在小院内,李崔巍甚至不知从何处翻出来一个酒坛和几个小杯,陈子昂闻了闻,惊喜道:“这院里竟有黄醅酒[注:黄醅酒:就是黄酒,也称为米酒。黄酒是我国最古老的酒种。白居易在《尝黄醅新酎忆微之》一诗中写道:“世间好物黄醅酒,天下闲人白侍郎。”]!在长安的酒家里也难得喝上几回。”

李崔巍笑着给他俩各满了一杯:“这院里还有大宛马[注:大宛马,又名汗血马。唐太宗時,西域進貢千里馬,據說有「汗血寶馬」。唐太宗的「昭陵六駿」,其中「特勒驃」傳聞就是突厥贈送的「汗血寶馬」。],有黄醅酒也不稀奇。”

陈默还处于李崔巍居然也在《东都》里的震惊之中。李总要是能亲自来这儿,还要他做什么?又或许,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是李崔巍,而是游戏里的仿生人?他还记得,在那次欢迎宴会上,李崔巍曾说过,他们可能会在东都碰见熟人。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将他自己也放在故事线中,最诡异的是,还用了原名?

才刚来东都半天,他已经被千层套路绕得转不过弯儿来。这里的每个人都看起来像是冲着他来的。突然间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若是换成别人可能确实不会多想,但是他不一样,他是陈默,是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习惯于被人当空气的陈默。

他留神观察着李崔巍的一举一动。其实,只要李崔巍不要阻拦他正在做的事情,他也不需要在乎大老板进场溜达有什么意图,毕竟圣意难测,万一人家是来谈恋爱的呢。

想通了的陈默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讪笑着接过李崔巍递来的杯子,一口干了下去。这黄醅酒味道确实不错,有点儿像米酒,喝下去时,甜而不涩,一会儿就有融融暖意泛上心头。

李崔巍喝着酒,手里拿出来一个东西,放在桌上。陈默瞧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又瞧了一眼,害,这不是自己身上的唯一财物小银龟吗。想必是自己落在了安府君那里,被陈子昂捡到了。

他连忙道谢,伸手去拿那小银龟,不料李崔巍伸出手,将小银龟按住,笑着问他:“这银龟上刻的字是弘文馆学士崔玄逸,并且,看这银龟的制式与磨损程度,起码是永淳元年造,也就是三年前。”

他又道:“李某先前在宗正寺[注:宗正寺的职能是管理皇室宗亲事务,所谓“掌皇九族六亲之属籍,以别昭穆之序,纪亲疏之列”(《唐六典》卷16《宗正寺》)。凡李姓皇室,不论地位高低,与当今皇帝血缘亲疏如何,都在其管理的权限之内。仪凤三年(678),由于据传老君降于北邙山,高宗下敕令,天下道士自今亦隶宗正寺。]里当差,恰巧翻看过崔郎的名册。崔郎三年前在终南山随先太史令李淳风之子修道,后因才学卓著,于永淳元年特拔至弘文馆做编修。可在去年九月,因病告假了数月有余……恰逢扬州徐敬业叛乱之事,待光宅二年病愈复职,这鸾台[注:光宅元年后,武则天改称门下省为鸾台,弘文馆归门下省管辖。]诸官,却已换了一批新贵,唯有崔郎,安然无恙。”

陈默心中警铃大作,心里把装聋作哑的程序呼叫了一万遍,可它却像装死一样,毫无动静。方才在安府君那里也是,都是靠着陈默随机应变,见风使舵溜须拍马,才勉强撑到现在。难不成这程序出了什么纰漏,只有在性命攸关时候才会开口指挥他?如果是这样,他要在这东都里在没有任何行为指南的情况下,像唐朝人一样活到大结局,简直堪比重来一遍九年义务教育。

刚刚李崔巍的那个问题的意思是,怀疑自己,哦不,是崔玄逸,去年有段时间行为有嫌疑,好像还跟叛乱有关?他开始努力思考怎么混过去,于是开始打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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