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白月光(123)

他们的主人呢?

苍衡垂下头,俯视着脚下已经死去的天兵,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只有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红痕,他是死在闻灯的傀儡丝下。

苍衡胸膛中的那颗跳跃的心脏好似在突然间炸裂,天地一片寂静。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就都没有了意义。

可若此时他还要逃避,那他的闻灯该当如何?

她要怎么办呢?

苍衡突然笑了一声,只是笑过之后,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转过身向回走去,若是闻灯真的出现在这十方州,他们中应当有人会见过她。

苍衡忽的想起他被困在乾坤钟里时,是谁在外面书写了另外一半的符咒?

他来到众位仙君的面前,仙君们即使知道苍衡如今灵力所剩无几,不堪一击,却也不愿在此时对他出手,他们还不至于龌龊到这个地步。

苍衡向他们询问是否见过一个极美的魔族女子,仙君们脸上的神色立刻产生了些许变化,苍衡已经从他们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他又上前了一步,来到柳惊眠的面前。

“闻灯她……”苍衡看着面前的柳惊眠,向他问道,“她来过这里?是不是?”

柳惊眠听到苍衡的询问,身体晃了一下,苍衡这样,他是都想起来了吗?

“是。”他只能点头承认,他再也欺骗不了任何人了。

“她在哪里?”苍衡继续问道。

“闻姑娘,为虚华镜的神光所伤,现在……”柳惊眠声音中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栗,他将沈萤萤死死挡在自己的身后,对苍衡回答说,“或许还在这十方州上。”

苍衡登时心中大恸,闻灯身体已经破败到那般地步,如何还能抵抗得住虚华镜的神光?

“还在这十方州上么?”苍衡喃喃着将柳惊眠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柳惊眠,又想是在问他自己。

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柳惊眠被钉死在原地,苍衡转身前的那道目光让他后怕不已,他担心他当日犯下的错终有一日可能会报应在沈萤萤的身上。

苍衡像是疯魔了一般,迎着漫天的风雪在这苍茫的十方州上寻找闻灯的身影。

她那么娇弱,那么干净,她怎么可以留在这片血污之地?

魔族与天兵们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苍衡一个人留在这十方州上,他的身后,是无数的尸体堆成的高高小山,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见到她,如果不曾找到她,她是否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可最后,上天没有再留给他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还是见到她了。

在那条静静流淌的洛水河畔,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雪白的衣裙被鲜血浸染,唇角带着一抹微笑。

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她的李浮白回来的太迟了,迟了三百多年,所以她不愿再等下去了。

苍衡踉跄着向她奔跑而去,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浮灯居屋檐下,被疾风吹响的风铃。

他终于知道那场梦,将会以怎样的结局落下帷幕。

他扑倒在她的身边,眼泪结成冰花凝在了眼角,再也无法落下。

他从地上爬起,小心地环抱着他的姑娘,好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的珍宝,她本就是他的珍宝,只是他却不慎将她遗失了,打碎了。

他知道错了,他已经知道错了,若是有天谴报应,也该降临在他的头上,让他来承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的姑娘?

他一声接一声地叫着闻灯,叫的嗓子都沙哑了,可闻灯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她已死去了。

像是天际划过的流星,秋日庭前的落花,再也不会回来了。

李浮白曾为了留住她,在这里死去三百年,如今他终于记起那过去的一切,却依旧失去了她。

这三百年来,这一场场苦难,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声音哽咽,却又极尽温柔,他的手指抚过她冰冷的鬓角,轻声对她说:“我来接你回家了,姑娘。”

我来接你回家了。

姑娘。

苍衡跪在闻灯的身边,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却在他要抱着她起身时,她的左边胳膊突然从肩膀上脱落,重重地掉在地上,浅色的血水从整齐的伤口中滴滴答答落下。

她身上的血好像都已流尽了。

苍衡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雪地上的那只胳膊,表情空白,渐渐被绝望淹没,他半张着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风中是被囚禁在虚华镜里的阴魂们千年万年的哭嚎。

第118章 五

苍衡紧紧地抱住怀中早已冰凉的尸体, 他怕自己一松开手,她便会彻底的破碎,随风而去, 他连一具肉身也留不住。

剑光在她的肉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 甚至深入到骨头之中。

她在死前究竟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

苍衡一想到此,从心脏出蔓延出的剧烈疼痛几乎使他整个人痉挛起来,可是他依旧将闻灯稳稳的抱在自己的怀中。

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呢?闻灯在承受这一切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苍衡低头望着怀中闻灯苍白的脸庞,或许就是在抱着沈萤萤从那乾坤钟中飞身而出的时候。

他救下了那位从不曾真心喜欢过他的沈姑娘,却救不得他的姑娘。

他不是救不得, 只是他还不知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

终究是太迟了。

他迟了三百年。

若是这也是他当年屠龙时应该遭到的天谴, 那该让他死在这十方州上,为何要她来承受这一切?

风中的哀嚎声越来越来大, 仿佛有千百人跪在他的身边,齐齐痛哭。

他们是在为谁而哭呢?

苍衡的双手颤抖, 茫然地看向四周,像是一个正在流浪的乞人,他祈求上苍的怜悯, 祈求这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可这一切终究只能是他的妄想了。

恍惚间,这浩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俯下身, 将她轻轻放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 他随手用身体中仅剩下的那些灵力为她支撑起一道屏障来,风吹不到她,雪花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苍衡跪在她的身边,捡起地上那只的胳膊,想要重新接到她的身上, 他小声安慰着她,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颓败地垂下双手,趴俯在她的身边,像是一只可怜的,狼狈的小兽。

她终究是修炼了那部袁家的功法,终究是承受了三百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苍衡的手指落在她胳膊上那深深入骨的伤口上,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与皑皑雪地上浅粉色的血溶在一起。

这三百年来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呢?她会想起自己吗?

苍衡记得当年他也曾看过那部功法,里面记载了若想要修炼这功法,需得要血亲尽无,修炼后还要时时经受百虫噬心之痛。

那时他自是舍不得闻灯承受这样的痛苦,可一切的一切终究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她的姑娘终究是将所有的苦头都吃尽了。

他以为他在十方州摘下了仙风草,凝出了魂珠,他的姑娘便能好好的活下去了,即使没有自己,此后的余生也能安稳的度过。

这就是他唯一想要的了。

然而这世间终究有何人能够算的尽天命?

三百年前,闻朝易死在鲸州,闻家覆没,她的血亲在一夕之间都死在那一场混战之中。

而他困囿于虚华镜中,没能回到她的身边来。

若能预料到这一日,他那时是否还会到十方州去。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让为了闻灯得到一个小小的圆满,可如今她死在他的面前,他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他救不下她,他越是费尽心机地想要留下她,就越是让她痛苦。

曾经他拼了命的想要从那虚华镜出来,可那时冥冥中,就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若他从这虚华镜中出来,他终有一日他将后悔。

今日,他果然是后悔了。

他因她陷入虚华镜,为她拼了命地想从那里出来,却把关于她的所有记忆都留在了那里,他在虚华镜中磨出了冷硬的心肠,然后,他出来了,遇见了她,将自己的全部冷漠都给了她。

这太可笑了,苍衡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他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他在虚华镜中的一场梦,梦醒以后,他仍被困在虚华镜中,他的姑娘还在鲸州,平平淡淡过了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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