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救命(58)

作者:醉折枝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传奇中可不只是淫奔,还有行苟且之事的描绘,有伤风化。”

“你觉得情.欲龌龊?”

“自是如此。”郑文依颇为不屑,“肮脏龌龊,君子不屑。”

理智告诉如愿不应该和这个骄傲的世家嫡女相争,但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和郑文依辩驳,即使冒着尚未上任就和同僚闹得不欢而散的风险。

如愿沉默片刻:“可君子也有父母,或许也将有儿女。”

“……什么意思?”

“你情我愿,男女之事,不就是要这样才能生儿育女吗?《周礼》说‘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再说既然是仙子妖魅,本就不受人世的束缚,大概也找不到什么媒人,淫奔又从何谈起?至于情.欲之事,本就是天性,吃饭喝水难道也龌龊吗?我想既然能从前朝流传至今,还能收入书库,总不是什么以此为噱头的烂俗书册,大概只是提及而已。至于情.欲,因情生爱,因爱生欲……”

如愿突然想到什么,眼瞳蓦地一缩,重复了两遍“因爱生欲”,猛然回神,继续说,“既然情与爱不龌龊,那么由此而生的欲.念也不龌龊。”

郑文依默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把最后一本传奇合本放回原位:“你是在与我论辩吗?”

如愿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传奇中描绘的情爱很美,也很自由,或者说我是羡慕那些仙子花妖,不受人世规矩的束缚,喜欢谁就告诉谁,试着和那个人在一……”

“够了!”郑文依却突然发怒,狠狠一推书柜,书柜巍然不动,一块充血的红印迅速在她掌心里涨出来。她怒视如愿,胸口剧烈起伏,“无有人伦,无有道德,这种东西有何可羡慕的?若你要在书库清净地立足,劝你还是有些廉耻为好!”

言罢,她不顾世家嫡女的风范,也不顾刚刚发泄怒气的对象是新晋的同僚,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短暂的摸不着头脑之后,如愿也有些恼,但她没空追上去和郑文依打架,因为在刚才的话里埋藏的一个火星刹那点亮,一上午被搁置的心绪终于翻涌上来。

同时在脑海里响起的是燕婵的话。

——“你能想象他亲你吗?”

……当然能。

不仅能想象,她还非常想。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想。

他吃角黍时想,他喝茶时想,甚至躲藏在摊位后面的那个瞬间也想。如愿哪里是被七夕的暧昧气氛影响,她是被玄明眉眼间的神采蛊惑,被他在光下泛着柔软薄光的嘴唇勾引,才不自觉地向着他蹭过去。

只是这些一瞬而起突如其来的念头都被压抑,出于一团乱麻的少女情思,不敢冒头,不敢提起,最终变成醉酒后的迷离梦境,梦里的接吻纠缠。

被死死压制在湖底的气泡终于冒上湖面,“啵”一声炸开,炸出所有潜藏在心湖中的感情,如同在脸上骤然炸开的热气,压抑得越久,此刻就越强烈。如愿靠着书柜缓缓屈膝蹲下来,浑身发颤,整个人如同浸泡在热烫的温水里,每一寸肌肤都在向外发散热量。

她蜷缩起来,紧紧攥住心口的布料。

万籁俱寂,胸腔内的心脏剧烈跳动,一下一下,心跳如同擂鼓。

——她喜欢他。

元如愿喜欢玄明。

可他偏偏是道长,不染尘埃不沾凡俗,周身细雪脚下凡尘,怎么看都和情爱这回事不搭边。

如愿紧闭双眼,等着那阵震颤和眼皮上薄薄的热意一同消退,缓缓睁开眼睛,瞳中满是光影。她无声地露出笑容:“那我就去勾引他。”

**

京兆少尹童有安非常焦灼。

这是他第一次以述职的方式直面紫宸殿中的皇帝,原因是京兆尹因病请假,郑鸣先于官场上又无野心,在韩王那边若有若无的暗示下,童有安一口接下了述职的活。

朝臣进宫只靠两条腿,偌大的大明宫,从丹凤门一路走过来,童有安两腿酸痛脚下生疼,偏偏本朝的风尚和前朝的风雅奢华截然不同,冷硬凶猛,紫宸殿前空旷得令人脊背生寒,唯有通向正殿的大道两侧站着人,全是披甲执锐的金吾卫,铠甲和枪尖的寒光闪得童有安一阵阵地头晕。

他不敢多言,待大监通报后,深埋下头,以碎步走过宽阔漫长的大道,进殿后直接跪倒:“臣京兆少尹童有安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第53章 怪事 二更

“朕躬安。”独孤行宁说, “童卿不必多礼,请起。”

童有安立即谢恩,但皇帝不说赐座, 所谓的“请起”就只是客套话, 他还是得跪着,只是能仰起头, 顺道看清殿内的景象。

紫宸殿是内朝议事的场地, 布置和宣政殿同样庄严肃穆, 只在规格上略有缩减,另外多了几个随身伺候的宫人,看宫服都品级不低, 一个个垂手低头,立在一旁仿佛塑像。

年少的皇帝高坐在由层层台阶垫高的皇座上, 小脸紧绷,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臣子;下首侧座的则是摄政王,恹恹地以手支颐,半闭着眼睛。

童有安瞄了两眼, 迅速收回视线,再度低下头, 开始一一报告。京兆府天子脚下,以童有安的官职,又只能管到长安内城,因而提及的事项无甚特别, 无非是到年中为止收了多少税款、期间有无火灾、节假安排等等, 夹杂着“政通人和”“天恩浩荡”之类的马屁,听得独孤行宁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在皇座上挪动了好几下。

他想让童有安快滚, 童有安那边却终于结束了长长一套歌功颂德,换了一口气,接上:“……只是近来,倒有两件怪事。”

“怪事?”独孤行宁突然来了兴趣,脊背挺直,“童卿请说。”

“只是在臣看来颇为古怪而已,陛下见多识广,或许已习以为常。”童有安先给自己留条退路,趁着独孤行宁的兴趣还没消退,迅速补上,“近来长安城内流行一种极为轻软的织物,以此为衣,再用特殊的剪裁方法,飘飘然有仙人感。故而城中贵胄争相购买,不过竟是出自西市北角的一家小店铺,名不见经传,偏偏能做出这般的华衣美服。”

“且还规矩大得很:其一,只裁女服,不做男衣,男子不许踏入店内半步,甚而在门前探看都不许;其二,每月初一、十五接单,仅为最先入店的五位顾客裁剪量身设计的新衣,余下时间只售卖提前裁剪的成衣;其三,店内的衣裳每隔两月便换一批,撤下的衣裳往后不会再做。规矩如此之大,又如此无理,偏偏引众人追逐,趋之若鹜。”

“不知从何而来的织物、特殊的剪裁方法、从不见人的裁缝与店主、不待男客的规矩……其间种种,”童有安刻意停顿一下,压低声音,“坊间传言,此间店铺背后的恐是海上仙子,才有这般的妙手,至于织物,或许是以云霞星月织成。若真有此事,料想是陛下威名远扬,海上仙人也慕天子威仪……”

后边又是歌功颂德的套话,独孤行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前边说的海外仙人却颇有兴趣,恨不得现在就出宫往西市跑。他不老实地动动腿,突然想到什么,偏头瞄了眼下首的独孤明夷。

年轻的摄政王一动不动,仍是斜倚座上的姿势,眉目舒展,浓长的睫毛因闭眼而垂落,连轻轻的颤动都没有。

若是信了这些传言,阿兄……会生气的吧?

稍作思虑,独孤行宁蓦地缩回去,轻咳一声,一张小脸冷冰冰的,昧着良心和内心的好奇斗争:“无稽之谈。料想是店家刻意而为的噱头罢了,若真是慕本国威仪,既为仙人,何不亲身入宫,难道还要朕亲自前往寻访不成?”

冷峻的语气激得童有安一哆嗦,他本就没什么应对的经验,这次入宫半是怀着私心,半是赶鸭子上架,这一来直接摧毁了那点小心思,吓得他立刻趴伏下去,额头抵在手背上,拼命甩锅:“陛下恕罪!臣亦不知,只是长安城内传言,臣愚钝,信以为真,这才、这才……”

他越说越说不出来,整个身子都抖起来,豆大的汗珠抖落在地,一滴滴的在平整的地板上晕开。

独孤行宁适时轻哼一声:“另一件怪事呢?”

“另、另一件则是白雀琼。白雀琼喜潮湿温热,原本只在扬州开,外地均无栽培,即种即亡。然而今年在长安城内寻到了花苗,不知从何而来,也无人精心侍弄,却已然半开。”童有安顾不得韩王先前的交代,一股脑地全说出来,只求博独孤行宁一个欢心,“堪称天降祥瑞,是为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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