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救命(18)

作者:醉折枝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稿纸刚放进去,她视线一转,瞥见边上的册子,稍作犹豫,把薄薄的册子抽出来,又坐回去,“你近来有空吗,我也给你拉个生意?”

“什么生意?”如愿看看册子,“书架之类的就算了,我就一个人,工期太长,客人等不及的。”

“不是木工活。”白芜说,“是写话本。清平斋的。”

“清平斋?!”如愿惊了,“西市那个清平斋?”

“嗯。前些日子来找我的,订了套画册,说是要做成附送的赠品。”

如愿心说不愧是长安城里最大的话本铺子,白芜的丹青定价不低,清平斋常在她这儿订插画,这回居然阔绰到订一整套,还只是赠品。能在赠品上花这个价钱,别管心里到底是不是把客人当摇钱树,面上总是显得格外看重客人,也不枉满城有闲有钱的夫人千金泰半爱去清平斋逛一逛。

她忍不住为清平斋的阔绰摇头:“所以,还约你写话本?”

“不是约我,是满城找能写话本的人。清平斋要开分店,得招一批新的写手,托我找找人。”白芜实话实说,脸略有些红,低声补充,“当然,若是成了……我有些做中间人的佣金拿。但要我去寻旁人,我其实也有些不敢,”

她又顿了顿,看向如愿,“我想着你文章作得好,传奇也写得好,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如愿有些心动,想想又觉得不太行:“可应试文和话本是两回事,传奇也不太相像……”

“五两白银。”

如愿一愣:“……什么?”

“若是选中,一本五两。”白芜说。

听闻在宫中做事,宫女一月不过一两白银,一本话本就能有五两,如愿更心动了,吞了口唾沫,但她确实从没写过,只好咬牙婉拒:“可我没有经验……”

“余款也是五两。往后还有分成。”白芜补充,一口气把清平斋那边开的价全告诉了如愿,“三成。”

如愿:“……”

“……成交!”在堪称巨量的金钱诱惑前,她不得不可耻地表示屈服,摸摸鼻尖,“得写什么?”

“就在册子里,我还没看过。若是写完了,直接去清平斋交稿就好。”白芜看了如愿一眼,讷讷,“记得报我的名,那边会记上的。”

“放心吧,不会把你的佣金弄没的。”如愿故意皱了皱鼻子,做出个苦哈哈的样子,手上却迅捷地把册子和图纸一同揣进怀里,跳下桌子,回头冲着白芜一笑,“那谢谢啦,我还真就去试一试。我回去……”

“如愿!”她将要走,白芜却打断她,顶着她混合着好奇和微讶的视线,满脸通红,睫毛不住发颤,“我想问问……上回同你、同你一道来的……”

这反应太怪异,也太明显,如愿喉头一梗,突然生出些不该有的烦躁。她按了按胸口,把这点莫名其妙的心绪归结为可能要为认识的两人拉红线的焦灼,毕竟风月事中最尴尬的永远是卡在当中、两方都认识的那个倒霉朋友。

于是如愿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也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哦……”白芜显然有些失望,“这样。”

“真的。他是道长嘛,我见他也得靠运气,遇不上就是遇不上。我走啦。”如愿想想又说,“对了,如果你想见他,或许多去玄都观走走,我就是在那儿遇见他的。”

她没等白芜起身说出相送的客套话,朝她一摆手,脚下生烟,直接掀了门帘出去,没几步就跑到了交错的路口上。

一条路通向白氏车行,另一条则通向玄都观,路上人来人往,如愿没走多少路,挑着担子卖麦芽糖和蜜饯的小贩倒是遇上三个。她犹豫着要不要买点糖犒劳心烦意乱还即将为了话本刮尽脑油的自己,一抬眼却在街对面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修长挺拔,道袍上的鹤纹犹如阴阳咬合。

那瞬间如愿莫名欣喜,忘了最后面对白芜时的那点焦灼,直往对面跑,跳到他面前站定,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上半身朝着对方稍倾,笑盈盈地直接喊了上回交换的称呼:“明镜!”

玄明倒被她惊了一下,让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一瞬心乱,迅速抬起眼帘,见是她,浓密的睫毛又缓缓垂落些许,恢复成安然半阖的模样。

他有心想如她一般叫得亲近些,“如愿”两个字都提到喉咙口,又像是过分黏腻的蜜糖,怎么都吐不出来,憋了半晌,只憋出个模糊而含混的“嗯”,倒是憋得眼尾染上些不明显的红。

如愿一无所知,也不会盯着他的脸看,只直起腰,依旧笑着问他:“前两天我去玄都观都没遇上你,今天倒巧。你是出来散心吗?”

“嗯。”玄明也觉得巧,他从不把毒当成郁结于心的事情,当日王府里的话听过就是过去了,到如今依旧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他也甚少到玄都观和王府以外的地方,偏偏今天偶然出来,就遇见了如愿。

他轻柔地把问题抛回去,“你也是出来散心?”

第16章 花囊 修道之人,谈何风月(此处应有f……

“不算吧。说出来走走也行,但主要是来约个图样,蒙在行灯上的那种。”如愿毫无戒心,一开口就把来龙去脉全交代了,“我刚约完出来,碰巧就遇见你了。”

“行灯的图样,”玄明从不知这种工匠活的细节,还挺新鲜,“原来是要另找人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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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一定。要是客人没特意要求,肯出的价也不高,”如愿刻意停顿,卖了个关子,转眼又大方地把匠人间半公开的秘密告诉玄明,“那我就自己画一个糊弄,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客人不会怪罪我的。”

她抿出个狡黠的笑,说得得意,眼睛却仍清澈,像是传奇里肉爪子抓着金银和人做交易的小狐狸,就算知道这倒霉狐狸满脑子只有钱,也舍不得打骂,只想着揪揪她的耳朵,最好再揉上一把。

小狐狸笑意渐收,“但是嘛……”

“但是,”玄明淡淡地接话,“这回客人出的价够高。”

“……被看穿啦!”如愿立即摆出投降的姿势,又一把捂住脸强作扭捏态,活像是没脸见人。

她演够了,放下手,露出的依旧是轻松的笑颜,“不是我不想偷懒,实在是他给得太多了。所以我这次特意来约画,说起来接单子的地方我们还一块儿去过呢,就在……”

她往后跳了两步,将要把白氏车行的位置指给玄明看,突然想起什么,半抬起的胳膊落回身侧,稍侧的身子也扳回去,垂落在臂上的发梢一瞬起落。

如愿看着玄明,纠结得眉眼一团皱,两手指尖一下下地对敲,“嗯……还有件事。”

“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就是……”准备好的话要到嘴边,如愿又有些异样的不舒服,仿佛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有种难以捉摸的焦灼,灼得她辗转难安。

她抿抿嘴唇,本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信念,强行压下那点情绪,清清嗓子,“若是我有个朋友喜欢……呃,也不算,或许得说是有些好感,毕竟不熟……总之,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你愿不愿意去见见她?”

玄明微微皱眉:“谁?”

“这我就不能说啦。”如愿摆手,八字没一撇的事,也摸不准玄明会怎么回复,才不能把白芜供出来,她认真地替白芜作保,“但是可以放心,是曾见过你的人,也不是坏人。”

“曾见过我?”玄明只觉得荒诞。

“嗯,曾见过的。”如愿不肯透露一点细节,语气却笃定,“是个漂亮、有才气,脾气也很好的年轻娘子。”

玄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清淡地扫过女孩的眉眼,他迅速垂落眼睫,睫毛轻轻一颤,有种仿佛秋叶委地的落寞。

“料想是哪里出错了吧,或许是认错人了。”玄明抬手,指尖在自己脸颊上极轻地擦过,眉目低垂,委婉地吐出拒绝的词句。

他旋即抬眼,轻轻摇头,语气疏离淡漠,眉眼间刹那又有了初见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雪,“修道之人,谈何风月。”

“……也是哦。”如愿才想起来还有这茬,道门各派对婚姻的态度不同,她懒得一一弄清,也从没问过玄明是哪一派的,讪讪地按他的态度点头,“那不提了,就当是一时迷梦吧,我会转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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