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声西放下笔,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画,然后朝旁边站着的丫鬟示意,丫鬟会意,将手里洗手的盆子端的近了一些。
傅声西一边洗手,一边道:“既然进宫当职了,那坏毛病得改改,宫里可是会吃人的。”
“学生明白。”
“过会,留下来用膳吧,正巧菁菁和祁阔也在,热闹热闹,你师母也备了龙须酥,一块用些吧。”
“好。”
姜觉应声,看着门边相较于方才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
傅声西回身,看向姜觉。
其实真要说起来,傅声西待他同其他的学生,已经很好了,虽然大抵是因为他是他手下最得意的学生。
“何事?”傅声西甚是好奇地问道,大概是真的觉得姜觉今日很是奇怪。
姜觉摇了摇头。
心里有些懊悔,他怎么可以真听了沈惊鹊的话,虽然他也觉得,傅声西做此事不对,可他毕竟,是他的老师啊。
夜里用完膳,傅夫人还打包了一盒龙须酥给他带回去。
姜觉上了马车,习惯性地去摸穗子,穗子不见了。
他心下一惊,想着应该是落在国舅府了,便叫了马车回头。
因为马车刚驶未有多久,门房见姜觉回头,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姜大人怎么回来了?”
“佩玉落了。”姜觉应声,往里走。
因为姜觉常来国舅府,所以国舅府一干人等,对姜觉甚是放心。
姜觉一路行至书房,还未扣门,便听见里头傅声西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大人为何无缘无故要查姜觉?”
姜觉扣门的动作往回一缩,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我了解姜觉的性子,他绝对有事瞒着我,今时不同往日了,若现在不紧着拿捏,日后翅膀硬了,便要飞了。”
说到这,傅声西像是极其惋惜,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他是我教的学生里最好的,也是最难琢磨的,若哪日成了敌手,那便是要人头疼了。”
姜觉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有一种被欺骗又可笑的感觉。
原来傅声西对他的好,没有一丁点是因为他是他的学生,全都是利用。
转身离开书房,回到马车里,连带着看那一盒龙须酥,都变得憎恶起来。
脑子回想起沈惊鹊的话。
傅大人的品性,想必姜大人比我清楚,若真出了事,傅大人为了自救,说不定还会将你拖下水。
姜觉盯着那盒龙须酥陷入了沉思,马车晃晃悠悠地,驶进热闹的街市。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但冥冥之中,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赐字
三日后。
今儿要同易渊一块去看戏,虽然是想让他明白云姝的身份,但到底,也是要去听戏坊,指不定就碰上云姝了。
女人大概总有些攀比的心思,何况上回云姝还想在易渊面前陷害她。
所以,惊鹊今儿打扮的,便艳丽了些。
说是艳丽,不过是平日里不上妆,今日上了妆而已。
挑了一支细蕊桃花簪,桃花甚是繁密,一簇簇的,看着就是一副开的热闹的样子。
一身粉色的海棠花纹饰轻纱洋绉襦裙,胸前雪白的肌肤上,正好有一朵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看着娇俏可人,还带着少女的羞怯。
惊鹊平时里甚少穿粉色,毕竟前世是太子妃,若穿粉色,便显得过于轻浮,穿的都是些看着端庄挑不出错处的颜色。
“小姐今儿这身,可真好看。”
惊鹊上下看了一眼,没应声。
继而进宫。
自上回同姜觉说了傅声西之事后,姜觉给她上课,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不过惊鹊倒也不在乎这些,她不过是希望,姜觉能想清楚。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姜觉说到这,门口传来响动,众人抬头看去,就看见易寒站在门口,一身明黄色龙袍,有些刺眼。
“父皇!”
易汐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站起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臣女参见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
惊鹊和姜觉上前道。
“都平身吧。”易寒的声音沉沉的,语气虽然随意,但仍旧有一种威严。
“谢皇上。”
几个人起身,易寒往里走,走到易汐身边,坐在椅子上,翻看了一下易汐的字。
“汐儿这字,倒是大有进步。”
继而抬头,看向姜觉道:“姜觉,你教的不错。”
姜觉惶恐地躬身道:“谢皇上夸赞。”
接着往旁边一瞥,就看见了惊鹊的字。
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字,是你写的?”易寒出声询问道。
“是。”
易寒爱书法,书房里,挂着不少前朝大家的手迹,不止如此,朝中大臣,为了博易寒的青睐,暗地里也下了不少功夫。
“练了很长时间吧?”易寒随意地问道。
“家父严苛,前两年在私塾念书时,看的紧,不敢偷懒。”
惊鹊这话说的没错。
易寒却笑了,大抵是因为惊鹊说这话时,言语里有些委屈,一副娇憨的模样。
易寒才坐了一会儿起身便要走了。
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突然回身对惊鹊道:“朕那儿有一副字,你的字同那个有几分像,晚些,过来御书房取吧。”
站在易寒身边的曹亿有些惊讶。
皇上让沈惊鹊做伴读的时候,他就知道,皇上对沈家小姐不一样。
如今,竟要送字给她!
但面上依旧淡淡的,低眉恭顺地站在一边,只微微抬眼多看了惊鹊一眼。
惊鹊有些受宠若惊,福了福身子道:“谢皇上赏赐。”
“惊鹊,看来父皇是喜欢你呢!”皇上走了之后,易汐开口道。
惊鹊笑了笑。
被皇上喜欢,不知是幸是祸。
今儿快下课时,易汐对惊鹊道:“惊鹊。”
惊鹊有些疑惑地应声道:“公主。”
“过几日京都灯会,我向父皇求了恩典,让七皇兄带我出宫逛灯会,可七皇兄不懂那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你曾去过灯会,灯会那日,你随本公主一同去,可好?”
惊鹊有些犹豫。
易汐见惊鹊有些犹豫,反问道:“你可是有约了?”
惊鹊看易汐失望的模样,摇了摇头,然后道:“好。”
易汐一下就笑了,眉眼弯弯的,语调里都透着高兴:“太好了!”
下了课,惊鹊准备先去御书房拿字,然后再出宫赴约。
刚准备出国子监。
就听见姜觉在身后叫住了她:“沈小姐。”
惊鹊回身,看向姜觉。
姜觉定定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惊鹊回身,只是淡淡道:“只是希望大人能想清楚,不要因为小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惊鹊这话说的坦荡,姜觉听完一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惊鹊见姜觉愣着,知道自己在这儿也没用。
“姜大人,告辞。”说完便转身走了。
一路往御书房走。
御书房是前朝,她是臣女,前世即便做了太子妃,也只来御书房给易寒送过几回汤,算是敬孝道。
在御书房门口,侍卫将人拦下:“做什么的?这里是前朝,女眷不可入!”
惊鹊一愣:“丞相沈安之女,奉皇上之命来御书房取东西。”
侍卫有些犹豫,毕竟惊鹊说的有理有据。
转而吩咐旁边的小太监道:“进去通报一声。”
小太监应声,快步朝里走去。
曹亿听闻沈惊鹊来了,有些为难起来,毕竟现下皇上正在御书房议事。
想了想,走到门口,带着沈惊鹊到殿门口,轻声道:“沈小姐能否等等,皇上现下正在议事。”
惊鹊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毕竟她还约了易渊酉时一同看戏。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沈惊鹊都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一丝不耐的样子。
曹亿对这沈家小姐,倒是有些好感。
天色渐渐暗下来,惊鹊愈发着急了,若是酉时一过,易渊见她不在,走了可怎么办?
门口传来响动,惊鹊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里面议事已经议好了。
刚抬眼,就看见易沉从里面出来,易沉看见来人,也微微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