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瞄了一眼低头吃饭的柳世宗，目光柔和道：“世宗，奶给你相中了王家村的王美玲，人极好的，聘礼也公道。”
关氏拍马溜巴结道：“娘选的不会差。”
柳田中听着儿子媳妇在底下胡搅蛮搅，老伴还是帮凶，顿时没了胃口。
可他知道这是柳世仁唯一出头的机会。
深深叹息一声，柳田中推开碗筷站起来，转身看到二儿子柳方中扶着媳妇谢留芳走出来。
谢氏连生三个女儿，身体僝弱老是卧床吊命，她的大女儿柳大妞十六岁嫁给了邻村的猎夫，紧巴巴地过着日子。柳二妞才十四岁，今年刚嫁的人，丈夫是个好吃赌做的，许了柳家五两银子，姚氏就把二妞给打发走了。柳三妞才八岁，瘦得木杆子似的，一阵风能吹走。
想到小儿子的情况，柳田中就更觉得捉心挠肺的，郁闷极了。
谢氏刚坐下来，姚氏冷哼道：“身骨子不好就回房呆着，出来做什么？”她对这个媳妇越不顺眼。
谢氏蜡黄的脸，一脸的委屈，眼眸低垂道：“是媳妇不好，请娘原谅。”她是个温柔的，说话总是细声细语。
姚氏看她委屈的样子，窝心道：“成了，三妞，给你老娘添饭去。”她对角落里捧着碗糙米饭吃的柳三妞喝声道。
柳三妞快步跑进厨房，一会儿出来，弱声道：“奶，没饭了。”
姚氏将手中的筷子一搁，指桑骂槐道：“都说就知道吃吃吃，整天好吃懒做，迟早被你们坐吃山空的。”却没想着再给谢氏再煮饭吃。
谢氏觉得尴尬，想要回房去，丈夫柳方为对姚氏抱怨道：“娘，我平日也有卖力干活，难不成让我们饿肚子吗？”
“哼，”姚氏指着他骂道：“你们家三口人，就你一个人能干点活，你逞什么威风？”
柳方为缩缩脖子，不知说什么好。
柳三妞捧起自己的饭碗，递到谢氏面前道：“娘，你吃三妞的，三妞不饿。”只有一碗糙米饭，一片菜叶子都没有。
谢氏看着懂事的女儿，只能默默把心酸泪咽进肚子里。
“三妞吃吧，娘亲不饿。”她柔声道。
姚氏搁下饭碗，打了个饱嗝，问关氏：“美娟的脚还痛吗，有没有吃饭了？”
关氏心疼自家闺女，叹息道：“就吃了一碗鸡蛋汤，嚷嚷着脚痛，我说忍一下就好了，只要裹了小脚，以后就是做太太的命了。”
姚氏点点头，又道：“明日罗家的人来，你再说两句好话，让他们再添点银子。”
关氏低声道：“娘，我再争取一下看看，人家给的价格很公道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柴房的方向，目带深意。
第7章 调包
月兰心的方向正对着姚氏跟关氏，将她们的表情收尽眼底，她冷冷一笑，原来丫丫还没送走呢。
她一直趴在屋顶上不敢动，夜深人静后，等柳家人各自回房熄灯歇息，她从空间拿出绳子绑住檐角，顺着绳索爬下来。
月兰心悄然来到小柴房，只见柴门把手有柴杆卡着，她轻手轻脚拿掉后，推门走进去。
洁白的月光下，柴堆里缩着一团小小的身影。月丫丫全身被捆绑成一团，嘴里塞了棉絮。看到月兰心出现在眼前，她露出惊慌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拼命摇头。
月兰心摘下面纱，支起手指嘘声道：“丫丫，是娘亲。”
月丫丫眼里噙满泪水，忙点点头。
月兰心解开女儿身上的绳子，摘下她嘴里的棉絮，小声道：“快走。”
她拉着月丫丫走出柴房，靠着墙角来到紧闭的大门处。
月丫丫紧紧握住她的手，身体微微颤抖。
本想一走了之时，月兰心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前面房屋最右边的房间。
她弯下腰，对女儿低声哄道：“丫丫乖，娘亲去去就来，你在那边等娘亲好吗？”说着，她把月丫丫藏到边上的灶房里，踱着脚步来到关氏的小女儿柳美娟的房间。
柳美娟长相一般，身材结实，比柳三妞长得正常多了。关氏听说裹小脚的女子才能找个好婆家，便不顾女儿脚长成形了瞎折腾，她说服姚氏花了五十个铜板请来邻村的温婆子帮忙裹脚。今日是第三天，柳美娟脚痛下不了床，这几日都是躲在房间不肯见人。
关氏不是想换钱给大儿子娶媳妇吗，净算计别人的女儿，怎么不把自己的闺女卖了？
柳美娟平日里没少帮着关氏欺负丫丫跟三妞，也是个仗势欺人的。
月兰心可没心软，敲晕柳美娟后把她扛到了柴房，又回到灶房拿了个米袋套住她的头，挖了两个圆洞留着出气。
做完这一切，她才带着月丫丫离开柳家去了隔壁柳三家。
柳三的媳妇夏金花跟柳小花相熟，平时也是能说得上话的闺蜜。
月兰心仔细辨认过了，今日柳三夫妇没在老沟河里看热闹，说明他们夫妻是不忍心的。
“金花婶子，我是月兰心，麻烦开门。”月兰心敲门道，时不时回过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柳三的儿子柳一鸣开的门，看到月兰心母女吓了一跳，瞧见左右没人，忙把她迎进来。
“月氏，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让人看见不得了了。”柳一鸣看了一眼月兰心的脸，猛地移开目光。
屋里的人醒了，看到是月兰心母女，夏金花走来握住她的手，一脸怜惜道：“兰心，你怎么把丫丫也带来了？”
柳三一家是热心肠的，月兰心无人可用之下，只能指望他们了。
月兰心将丫丫的处境大概说了一下，望着夏金花，哀求道：“金花婶子，能不能把丫丫藏在你们家几天，等我跟我娘脱了险，再回来领她回去。”
夏金花听到柳家的人如此狼子野心，姚氏连自己的亲外孙女也算计，气得骂道：“老婶子太可恶了，丫丫多听话的孩子，他们也舍得把她送走。”
第8章 主意
柳一鸣的媳妇管氏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也是个心善的，一听月丫丫要被卖做童养媳，心疼不已，哀求夏金花道：“丫丫太可怜了，做童养媳还能有活路吗，娘，我们就帮帮兰心吧。”
他们家离柳家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要闹僵了，也不好见面。夏金花迟疑了半刻才道：“兰心，婶子答应你把丫丫藏好，可你跟你娘如何脱身，我看柳关山不会放过你们的。”
柳关山做族长这几年，做惯笼络人心的事，看柳氏母女被冤枉虐待，同村的村民竟然无人敢出头，便知道那些人有多怕柳关山了。
月兰心目光阴冷，不假思索道：“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迎上他们同情的目光，她镇定道：“是刘多力跟方婆子合谋算计我娘的。三叔，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她望向柳三，“我曾听我娘说，刘多力有个死对头，正是陈家村的陈举人，两条村一向有口角，更是老死不往来。只要你帮我送个口信给陈举人，我想陈举人不会坐视不管的。”
刘多力跟陈举人不合的事，方圆十八里都是知情的。
刘多力是刘大善人的名字，此人在京城大酒楼做厨子出身，后来一夜暴富混得风生水起，便回到刘家村过上财主老爷的生活，先是出资盖了刘家的私塾学堂，更是免费为同宗族的子弟聘请私塾先生教学，此举被称为善举，怀东县前县令周大人更是尊称他为刘大善人。
柳三目光幽深，打量着月兰心道：“你是说，你要利用陈举人斗垮刘多力。兰心啊，你太天真了，陈举人怎么会为素未谋面的你们出头呢，万一没斗垮刘多力，平白招惹了陈举人的仇恨。”
“那要看怎么斗法，我听说怀东县来了个新县令，万一是个好官呢。”月兰心里早有主意，递给柳三一小块碎银道，“三叔，这是一两银子，你雇个人写份供词去县城告状，务必要快。
“状纸上就说柳家村族长柳关山藐视王法，草菅人命，他勾搭外村人胡作非为狼狈为奸。总之，有多夸张就说得有多夸张。若是县令大人不肯来，你就说此事关系到柳家村两条人命，万一被捅到京城去，会连累县令大人的考绩的。他就算不为我主持公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会走这一趟。”月兰心振振有词道。
倒没想到月兰心有这般见识，还会借力打力。
听说月兰心十五岁那年卖身救父，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关于她的婆家，柳氏更是三缄其口，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