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老二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们几个评头品足，僵硬地摆动着手，问道：“月娘子，你说要带我进县城去？”
月兰心抿嘴笑道：“老二叔，人靠衣装，马靠好鞍，你这样子，回头把刘容巧吓跑了，看你急不急。”
焦老二有自知之明，为难道：“我就长得这副怂样，配不上刘容巧。”
蒋维维笑道：“老二叔，别把话说满了，长得好看，光有一副好皮囊顶什么用，会知冷知热，体贴人才是本事，你帮过我们月家，这就算我们报答你的。”
焦老二依然底气不足道：“我是怕刘容巧嫁给我，委屈了她，她一朵花似的人儿，我没本事，连个像样的地儿也没有。”
谭东已经驾着马车赶来了，月兰心走上前来，推了焦老二一把，笑骂道：“老二叔，我们一家子的人都盼着你好呢，你呀，别寒了大伙们的心。日子还长着，有我呢。”
日子还长着，有我呢。
这句话如雷一般劈中了焦老二的心，不仅暖，而且把他的心窝烧得滚烫滚烫的。
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没爹疼没娘爱的，吃着百家饭长大，可没人教导，只能混着日子过，渐渐地，再没有人理会他，他试图做点出格的事来惹大伙的注意，可失败了，他越活越窝囊，面相越来越凶，他也不管，怎么随性怎么来。
乍然被人关心的感觉，让人想哭呢。
一路上，月兰心几个女的坐在车厢里，焦老二跟谭东驾驶着马车，令人意外的是，焦老二的驾车技术比谭东强，一会儿功夫，马车抵达了县城最大的布庄“名布庄”，望着络绎不绝的人，焦老二心里胆怯，一直不敢进去。
到底是蒋维维看不下眼，把他硬拉了进去。
月兰心一行人穿着随便，一看就普通人家，焦老二畏畏缩缩的，身上穿得补丁的衣服，还带着一股汗酸味。他才刚进门，就有伙计上来拦住他。
敢情是把他当成了叫花子。
月兰心亮出一锭银子，才把那些伙计给震住。
尽管如此，布庄里的客人们见到他们几个人，都流露出鄙夷的目光，更有甚者对掌柜投诉道：“布庄怎么让叫花子进来，真是晦气。”
月兰心定晴一看，原来是个穿着嫩绿色衣装的小丫头，她捂住嘴巴，不屑地望向自己一群人。
小丫头说完后，便走到一个衣装华丽的妇人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
月兰心注意到那妇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梳着平髻，髻斜插一根金钗，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看到月兰心打量她，妇人的目光带着震慑，朝月兰心眯了眯眼睛。
若是一般女子，早被吓住了，可月兰心脸皮多厚啊，该干嘛就干嘛，她自来熟地走到柜台前，指着前面一匹深蓝色的布料道：“这料子不错，给我拿一匹小的，还有那匹水蓝色的，也要一匹。”这都是棉质的面料，耐洗又不易脏，月兰心打算给焦老二跟刘容巧各做两身新衣。
棉布并不贵，大约二百文钱一匹，余下的碎布还能纳鞋底用。
除此以外，月兰心还要了一匹烟霞色的棉布，打算给家里人统一做一套亲子服装，到时候喝喜酒的时候再穿。
焦老二从头到尾低垂着头，感到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戳向他的心，他甚至一度想逃跑。
可这份尴尬没维持多久，就被一个女子的声音给打破了。
“掌柜的，那匹烟霞色的布料，我们家要了，你莫要再卖给别人了。”原来是刚才那个丫头专门跑去提醒掌柜，说完，她还挑衅地看了一眼月兰心。
那目光令人不爽，挑衅也就算了，还明目张胆是几个意思。
既然是人家先看中的，月兰心断然没有强夺的道理，强按下心里的不快，对另一个伙计道：“烟霞色的布料可还有？”
那伙计淡淡道：“没有了。”
月兰心又指着另一匹蜜合色的棉布道：“那便换这个颜色的吧，给我来一匹。”
那伙计应了一声，正要把布料抬出来，那个丫头又跑过来挑事道：“掌柜的，忘了说了，这个蜜合色的，我们家也要了。”
月兰心眼睛微眯，如果说刚才是撞巧，这回纯粹是有人故意找碴了。
第242章 撕逼
这时，谭东从外面走进来，附在月兰心耳边道：“兰姨，那个太太是孙家大太太。”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衣着华丽的妇人。
原来是孙正浩的老婆。
月兰心目光一冷，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她拉住蒋维维的手，低咕几句，蒋维维若有所思地朝孙家太太看了一眼。
那个丫头若无其事地望向月兰心，眼里闪着一丝不屑。
谁都以为月兰心应该知难而退的时候，她又作死地让布庄伙计挑了一匹绸质的布料，还显摆地拉上月丫丫比划道：“丫丫，娘亲买这匹桃红色的布料给你做身好看的衣裳，我们家丫丫就像年画上的女娃娃，真俊。”
月丫丫摸了一把面料，软软的，还透着一股冰凉气息，令人爱不释手，小丫头眨巴着眼睛，望着月兰心如数家珍道：“也给娘亲做一套，还有大姨，姥姥，胡大娘，她们穿了准是好看。”
看到小丫头活泼天真的样子，月兰心的心都萌化了，她又让布庄伙计挑了一匹青色的棉料，打算买给焦老二做衣服。
“老二叔，你快来看看这颜色喜欢吗？”月兰心拿着布料，对焦老二比划道，“这颜色比先前的更显白，也精神。”
焦老二受宠若惊，摆手道：“月娘子，我是个粗人，不用那么好的布料做衣裳。”
月兰心嘿嘿一笑，故意看了一眼孙家丫头，目带挑衅道：“伙计，就要这两匹布料吧。”
她是戴着口罩的，方方正正的捂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如点漆一般，明晃晃的。
她的目光太明亮了，晃得孙家大太太周氏心里一阵不适，唤来跟前丫头小红，淡声交待几句。
那小红走到柜台前，跟布庄掌柜低声说了几句，又拿目光示意月兰心等人。
布庄掌柜点头哈腰，走过来对月兰心等人冷着脸道：“这位娘子挑的布匹，都是别的客人选定的，不如你再去别家看看吧。”
这话的意思是，你有钱，我也不卖给你。
吊炸天了，看人不顺眼，还喜欢砸钱欺负人是吗？
月兰心也是个厚脸皮的，装作糊涂道：“掌柜的，上门都是客，难道那位太太能买下贵店所有的布匹吗？恐怕她也没那个本钱吧？”
周氏本来正喝着茶，差点被呛住，将茶杯重重搁在桌子上，缓缓站起来，指着月兰心道：“这位小娘子，你此话何意？”被一个乡下妇人看低了去，周氏觉得荒唐至极。
她的丫头小红走上前来，瞪着月兰心，目光鄙夷道：“我家主子是怀东县第一首富孙家的太太，岂容你们这些乡下人在这里指手画脚的，真是晦气，走走走，别在这里污了我们太太的眼。”
这个时候，布庄里还是有很多客人的，月兰心也不恼，懒洋洋地掏掏耳朵道：“原来是怀东县孙家的大太太，久仰大名，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怎么跟我们这些乡下人一般见识，侯门世家的太太们不都是清高冷漠，不屑一顾的吗？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误以为孙家太太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小气得很呢。”
她的话说得毫不客气，气得周氏差点背过气。
周氏出生于京城富贵人家，虽说是个庶出的身份，却也是诗香门弟。二十年前的孙正浩只是礼部侍郎刘大人身边的跑腿小人物，周家为了跟刘天义搭上关系，把周氏许配给孙正浩为妻，周氏算是低嫁了。十年前，孙正浩来到怀东县谋生，短短几年成为富甲一方的粮商。
哪怕来到怀东县这种穷乡僻野的地方，周氏一直当自己是京城小姐，处处高人一等，更是不把县城里的粗人放在眼里。
对于月兰心，更是不屑一顾。
“你这妇人好恬不知耻，你敢骂我？”周氏指着月兰心，气得浑身颤抖道。
月兰心从容淡定道：“孙家太太，面子是自己挣回来的，你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与认可，就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哪怕你高人一等，也应该克己待人，否则，失去的是脸面，输掉的是内里。”
周氏目带寒光，将手中的茶杯砸碎，指着月兰心，对着小红道：“岂有此理，一个乡下野妇人，也敢辱骂我，来人，把他们给我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