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猜测过这个密码的意义,可是没有想到,肖长业竟然真的这么堂而皇之地使用另一个女人的生日,作为自己的手机密码。
“是啊。”聂铠笑笑,看向肖洱,“你呢,你的生日是哪天?”
却发现肖洱在兀自出神。
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肖洱回神,下意识往后让了让,聂铠这才注意到她眼里有隐约的水光。
可水光转瞬即逝,肖洱在下一秒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回家了。”
“肖洱!”他不明所以,急急追着她出去。
她走得快,聂铠伸手去拉,她的手一片冰凉,聂铠掌心火热,像能直接烫进心里。
“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吗?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肖洱想挣开他,却撞上他炽热的一双眸子。
她停了下来,神情有片刻迷惘。
“聂铠,你会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碰就会碎。
聂铠一头雾水。
“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还要在一起?”
她喃喃,很难过的样子。
“谁和谁在一起了?”聂铠愣愣地看着她。
肖洱用手遮住眼睛,深深吸气,低声自语:“我猜,他们就快要离婚了。”
离婚?
聂铠似乎明白了什么,收紧手掌,说出口的安慰却笨拙:“他们就算离婚了,可是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不可以!”她赤红着眼,一字一句道,“他们曾经是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对,没有人能拆开他们,没有。”
她身边的所有人,无一不夸赞她的家庭和睦。从她懂事的那一天起,听到的所有,都是对他父母感情的溢美之词。
她不能允许任何人来威胁这个家的稳定,谁也不可以。
所以她从十三岁开始,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地扮演一个乖女儿的角色,认真念书,练习书法,察言观色,讨好父母。
怎么能因为白雅洁的重新出现就毁于一旦,这太可笑了。
聂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致使肖洱一直平静的外表濒临破裂。他轻轻抬手,想摸她的头发。
肖洱让开了。
“我失态了,抱歉。”她语气克制,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别送了,你的篮球还在店里。”
她疾步而去。
家里灯火通明,沈珺如在书房改作业,肖长业在卧室看电影,枪战片。
肖长业感觉到一些动静,偏头看去,是肖洱站在门边。
她注视着自己,目光瞬也不瞬。
肖长业移开视线,说:“回来了?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肖洱低声说。
屋里气氛尴尬,只剩电脑音箱里传来的打斗声。
肖洱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看着肖长业:“对了,爸,下个周五你能早一点回家吗。”
“下周五?”
“那天刚好是平安夜,不如咱们一家去外边吃?”肖洱提议道,“去吃火锅吧!我知道新南路那儿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听说很不错。”
“我那天可能加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肖洱执着地问:“不能提前一些吗?”
“平安夜是外国人的节日,我们有什么好过的。”
肖长业微微皱眉,看向肖洱:“你现在少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面,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肖长业一向惯她,很少用这种口气,说出这样的话。
像是在心虚。
肖洱面上的笑意散去,轻声说:“我知道了。”
从卧室离开,肖洱去了书房。
书桌上的作业被批改了一大半,作业边还摊着一本记事薄,上面记着学生们常犯的错误。
肖洱进去的时候,沈珺如正对着镜子滴眼药水,角度没对准,有一部分顺着眼角流下来,像眼泪。
肖洱抽出纸巾给她擦拭:“早点休息吧。”
沈珺如接过纸巾,摇摇头:“明天要讲评的。”
“迟一天发下去也没什么。”
“后天就是周六了,再拖到下个礼拜发呀,那帮小崽子早该忘了做过什么题,评讲效果差。”
肖洱不再劝了,轻咬下唇,垂眸看着沈珺如。
“妈,下个礼拜五能不能早一点回来?”
“有什么事吗?”沈珺如有些诧异地抬头:“下个礼拜五,我要去南京参加教学研讨会啊。哦,我忘了跟你说了,要到周日下午我才能回来。”
肖洱一愣,脱口问:“我爸知道吗?”
“知道啊,我刚刚才跟他说的,让他尽量早点回来给你做晚饭。”沈珺如打量肖洱,说,“怎么了?”
“没什么,平安夜嘛,想一起吃个饭……”
“什么平安夜,都是外国玩意。”不出意外的,沈珺如说了肖长业方才说的那番话。
最后肖洱回到自己房间,脸色很差。
2012年12月16日
肖洱,粉饰太平、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她合上日记本。
那一夜,肖洱没有睡好。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一个人。
平安夜那天,下了雨,气温降到零下。
上学路上,肖洱在公交车上看见聂铠。
她其实很少能看见他,因为她走得太早,而聂铠很少能那么早起床。
可是这一个礼拜,几乎每一天,肖洱都能遇见他。
即便是遇见了,她也不愿意跟他多说话,只当做没有看见这个人。聂铠几次想跟她搭讪,都被她五米之内人畜莫近的眼神逼退。
车子很快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外头风雨淋漓。
肖洱注意到聂铠没有带伞,甚至只穿了棒球服外套。拉链拉到顶,大概就算是这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对这场冬雨最大的致敬。
肖洱缓步走着,聂铠与她保持同样的频率在后面跟着。
这么冷的天,他一定要这么跟着吗?肖洱微微蹙眉,不由加快步子。
一阵狂风刮过,肖洱一个不稳,死死抓住伞把手,努力将伞面与风保持垂直,才没有被吹翻。
露在伞外的部分,尽管穿了厚厚的衣服,也冻得快要没有知觉。
冬天的雨,仗着风势,能渗进骨血里。
聂铠看见肖洱转过身,望着自己,纷乱的额发扑在脸上。
她说:“聂铠,你过来。”
……
两人共撑一把伞,而且是她发出的邀请,聂铠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几次三番地哼起歌。
肖洱黑着脸不说话。
聂铠站在走廊收伞的时候,肖洱才看见他一半身子几乎完全湿透。
她顿了顿,开口:“今晚,你要和你妈妈一起庆祝生日是吗。”
聂铠点头:“嗯,她晚上还要去见一个老朋友,我得早点回去才行。”
“老朋友?”
“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几年,我妈也有一些朋友在小马市。”聂铠把伞套进肖洱递过去的塑料袋里,说,“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平安夜快乐。”肖洱说。
“你……也是。”聂铠勾了勾唇角,说,“明天你会来吧。”
“嗯。”
两人说话的时候,还有学生陆续到了。肖洱抬眼看去,梦薇和嘉琦站在离他们俩不过五米的地方。
梦薇怀里抱着一只大纸袋子,看见聂铠把套好的雨伞递给肖洱,有些发怔,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两人。
肖洱敛了神色,预备进教室。
嘉琦在后头推了梦薇一把,扬声道:“聂铠,梦薇有话跟你说!”
肖洱没有理会,自顾自关上教室门。
教室里开了空调,一片暖意。
落座的时候,肖洱看见聂铠拿着方才梦薇手里的那个大纸袋子进来了,而梦薇和嘉琦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跟在后头。
肖洱打开书包,柯岳明已经黏了过来:“班长,物理作业借看一下呗!”
肖洱把作业拿出来给他。后者眼尖,看见聂铠手上的东西:“哟,这是啥?”
不等聂铠做出反应,探头过去,打开来:“嗬!围巾!该不是你买的吧?”
聂铠大喇喇坐下去,也不顾柯岳明把围巾掏出来翻来覆去地看。把书包撂下,脱去外套,将外套上的雨水抖开。
倒是另一组梦薇的同桌嘉琦,跺着脚喊道:“死柯基!你别把我们梦薇的心血弄坏了!”
柯岳明心领神会,笑开了:“原来是梦薇亲手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