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着火!
戎策心道不好,这里是淮静宫,按禁军所说皇帝和皇后都在宫内,就算是皇帝身边有全部的御林军也难以阻挡这铜球带来的巨大火势。几乎是一瞬间他便下定决心,飞身下去以伏灵司长袍下摆将那颗铜球包裹,落地的瞬间已经将铜球好好抱在怀中。
戎策的手烫起了泡,但好在伏灵司的衣服绣着成百上千的暗纹,大火没能真的着起来,也算是歪打正着,戎策得好好感谢第一任监察衍鹳大师。
此时房顶上已经没了任何人的身影,戎策抬头望去只有红黄相间的斗拱和上面排列的龙凤雕塑。
淮静宫内站着一排御林军,他们一个个手拿刀枪剑戟,炯炯有神的双眼均是紧紧盯着这个从房顶上飞檐走壁最后一跃而下的年轻人。戎策急忙从腰上拿出伏灵司的玄铁令牌,挨个展示给他们看。
拿令牌的时候戎策手疼得他牙根直哆嗦,但是令牌一出他代表的就是伏灵司的面子,还是要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他轻咳一声说道:“失火原因已经查明,诸位放心。”
等他说完要走,门口的御林军瞬间拦住他去路。毕竟是御林军,各个身手都是顶尖,戎策急忙换了态度,一脸殷勤微微躬身:“诸位,金狮已被我伏灵司同袍寻到,若不及时将铜球放回去,恐生事端。”
能够站在这的御林军皆是皇帝亲信,训练有素,哪是尚筑那种混日子的二世祖。其中一人从戎策手中抢了那铜球,推开门走出去。戎策信任他们能够将金狮和铜球重归原位,但是不经意的一瞥,他忽然发现,这形状哪里是个球!
“千户大人,请随我来。”邹公公出现在戎策身前。
戎策心道该来的总会来,不敢拒绝,末了轻叹一声,将血刺交给一名御林军后恭恭敬敬道了句:“请。”
第69章 蛇头
杨幼清站在淮静宫紧闭的大门外面,心急如焚。阿策虽说顶着岳王的名号,但今日犯了大忌——他胆敢踩皇后的屋顶。伏灵司校尉阿力自御花园殿后归来,手里握着一个白玉吊坠,双手呈上:“监察大人,先前戎千户砍向那神秘刺客,这是从他衣服上掉下来的。”
杨幼清看了眼吊坠上的泥土和被齐齐切断的挂绳,点头接过,心里想的还是淮静宫中阴晴不明的阿策。
“我看这图案像是,”阿力瞥了一眼杨幼清,声音渐小,“像是耀贤王府的纹路。”
杨幼清低头看了一眼,将吊坠捏在手中,冷冷回了句:“看着像?空口无凭,以后小心提及耀贤王府。”阿力急忙住嘴,毕竟耀贤王二十年前以贪赃枉法之罪落得满门抄斩,至今仍是禁忌。
不多时一名御林军走出来,一言不发将铜球交给杨幼清。杨幼清在灯火之下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本来面目:一直对外的那一面的确是圆滚滚的,但是,另一面却凹凸不平,细看,是一颗雕刻精美的蛇头。
所以国师带走的宝物应该是蛇头雕像?绎国从未有过崇拜蛇的传闻,杨幼清摸着怀中的那本书,直觉告诉他,自己正在揭开一个秘密的冰山一角。
戎策身上左一块灰右一块洞,算得上是衣衫不整,连发冠都歪斜,这么狼狈的形象和端坐在淮静宫中的父皇、母后一比,简直是不堪入目。戎策能清楚听到,在自己恭恭敬敬问安的时候,叶斋站在叶南坤身边笑了一声。
孟采薇看戎策并无大碍松了口气,不过戎策起身的时候,手上触目惊心的烫伤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戎策察觉,立刻将手藏到身侧,以免母亲担忧。
叶南坤道:“不懂得宫中规矩了吗?”
“父皇,”戎策底气十足,但九分是装出来的,“儿臣是怕让贼人带着铜球逃走。真若如此,这只神兽金狮恐怕永远无法制伏。”
神兽二字让叶南坤想起了太祖和金狮显灵的故事,他便信了戎策说的:“即便是不得已而为之,也仍要受罚。”
戎策如果此时还不懂进退,他这几年都白活了:“儿臣知罪。”
“罚你抄经,可有怨言?”
“谢父皇轻罚。”戎策说着又跪下去给他磕头,砸在地板上当得一声,诚意十足。罚抄这件事,戎策从来不嫌多,只是李承要受罪而已。叶南坤也不敢真的罚他做什么, 毕竟“戎策”这个人本就不存在。
叶斋见这事了了,开口便是假惺惺:“三弟,你不会怪我今日怒砸叔棠殿吧?”
“怎么会,”戎策陪他演兄友弟恭,“若不是二哥挡在门口,周荐章已经要带领禁军冲进去,那时候秘密便保不住了。多谢二哥相助。”
叶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兄弟之间不必提谢字。”他这话一出,戎策就知道叶斋想提什么,绕来绕去不还是岳州水运,如果岳州霖州都让叶斋握在手里,隔开两国的邱江便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好在叶南坤在场,叶斋不敢直说,戎策便不懂装懂,望向孟采薇:“母后可曾受到惊吓?我给您写几张平安符留在宫中吧。”
“伏灵司的符文早就画满了墙,”叶南坤打断他,听语气是对伏灵司今日的效率十分很不满,“你们费尽功夫,竟然让刺客逃走?朕倒是觉得,让钦天监重新布局一番才对。”
戎策不做声,他一直跪在地上,叶南坤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沉默半晌,叶南坤道:“草原想要联姻,朕的女儿中,唯有叶亭到了年纪。”
“不可!”戎策脱口而出,叶南坤的目光射来,戎策急忙说道,“四妹,四妹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为国效力,怎么可以远嫁草原。”他一路说着,一路望向孟采薇的脸色,而后者并没有制止。
这说明,叶南坤没有做决定,因而没有到触之必怒的阶段。他不过是在试探,看看这场婚事到底值不值得。
叶南坤望向他,说道:“父母之命,何时轮到你插嘴。”
“父皇,三思,”戎策越坚决,叶南坤便越生气,戎策便更加坚定,“我不想叶亭如大姐一般。”长姐的鲜血殷红温热,戎策闭上眼便是当年树下,一人一鬼一剑。若不是真情真心,步入洞房不如一死了之。
叶南坤彻底怒了:“胡闹!”他说罢摔了桌上茶盏,叶斋都吓得一缩脖子,低头不语。
“父皇,”戎策双手高举,背挺得笔直,神情严肃不退让分毫,“三思。”
叶南坤一甩袖子:“滚出去。还有你。”
叶斋本想有多远躲多远,还是被牵连到了,只能闷闷不乐和叶南坤道安,接着往外走。兄弟二人刚出了淮静宫的正殿,叶斋就想一巴掌打过来,但是被戎策一个犀利的眼神吓到,把手放下。
“万颉!”曾皓推开廷争的房门,气势汹汹直呼其名。
廷争许久不曾听人喊自己的本名,反应了片刻看四下无人才应声:“王爷,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我问你,”曾皓关上门,快步走到他身边,“有人夜闯皇宫,是不是明晞府做的?”
廷争听后一怔,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踏入宫城半步。进去了不是死就是残,他身为燕王府世子都没本事全乎着走出来,谁这么有胆量:“和我无关,也和明晞无关,我爹也不是傻子。”
“据说,刺客去寻找一颗铜球,然后失手,最后只能走为上策。”
“王爷,半个时辰之前咱俩才从画舫回来,这里距离京城几千里,我没这么大本事,”廷争给他倒茶,“明晞府的人各个都没有我能打,能全身而退的,自然不会是明晞府的人。”
曾皓半信半疑,不过廷争的为人他清楚,做了不会不认:“希望如此。如若真是你爹动手,你还是早日回到南绎,以免被佐陵卫捉去”
廷争好说歹说送走了曾皓,等脚步声远去,他一拳砸向床柱,咬紧牙关。是谁抢在了明晞府之前对皇宫内的蛇头下手?南绎,知道此秘密的不过是燕王府,北朔也不曾听过有人觊觎蛇头。
难不成是父王为了不惊动自己,派人来取?谁有这么好的身手?
廷争忽然想到,许久之前,明晞府中有一脉因为修炼邪魔之术,被逐出师门。这些人后来被皇室收编,称为血侍,每日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莫非是他们?廷争心中万般思绪,快步走到桌前,扯过来纸笔。
事已至此,北朔一定会加强防范,宫城内这一颗蛇头定是短期内带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