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声断定:“那不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
甲十六又顿了顿,坚定道:“没有。”
陈鹤声看她心虚,问:“真没有?”
甲十六躲过陈鹤声目光,道:“应该没有。”
陈鹤声忍笑继续:“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甲十六看着陈鹤声,有些羞愧,只好无奈承认:“怎么什么都瞒不过鹤声哥?”
陈鹤声听她抱怨,笑了笑:“再狡猾的厨娘,也逃不过捕快的眼睛。”
甲十六脸红,有些难为情,纳闷:“我也一直好奇,为什么都特别喜欢吃我做的菜。”
陈鹤声看她竟为此认真纠结,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道:“你这话,要是被别的厨娘听到,保准翻你吃不完的白眼。”
甲十六本能地撇过了身害羞。
陈鹤声满意地点头:“今天学会了撒谎,也算不错!改天带你去市场练练胆。”
甲十六好奇,转回身问:“不会是跟卖菜大婶讨价还价吧?这我可真学不来。”
陈鹤声愣了愣,突然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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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陈木声带着陈尚书在家附近溜着弯,闻着挨家挨户飘出来的菜香,赏起了天上飘起的渺渺炊烟。
这是陈木声无数次和大哥一起经历过的日常,可今日换了个父亲辈的人,他却体会到了另一种感觉。
尽管他不知道旁边人就是他的父亲,却有那么一瞬间,把这人当成了父亲的影子。
他今天很开心,连平日里向来不喜欢主动的事,现在却做了出来。
“张婶儿。”陈木声笑着打招呼道。
老妇拎着油壶,笑笑:“木声,晚饭吃没?没吃的话,来婶子家。”
陈木声自信道:“吃了。我嫂嫂做了好些好吃的。”
老妇看着陈尚书,向陈木声问:“家里来了亲戚?”
陈木声为避免麻烦,不想把尚书大人的身份说出来,道:“这位大叔,是我大哥请来的客人。我带他出来转转。”
老妇笑说:“婶子刚在那边走来时,还以为是你和你大哥呢!”
陈木声也笑笑:“您先忙,我们去前面转转。”
离开后,陈木声一直不敢看陈尚书,觉得自己刚把他介绍成大叔,不仅是自己高攀,还是对尚书大人的不尊重。
这时,陈尚书扶额道:“木声,我头有些晕。”
陈木声不敢耽搁,立马问:“要不,我抚您回去?”
陈尚书把胳膊搭在了陈木声的肩上。
陈木声感受着着肩上每一处温暖,暂时把他想成了父亲。
回去的路不短,也不算长,他只想靠着这段路的经历,把感觉嫁接到自己父亲的身上,满足自己缺失的那部分空白。
路一步一步走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陈木声虽不去想陈尚书的头疼是假,可陈尚书能感觉到小家伙的小心翼翼。
陈尚书有五个儿子,而最小的这个,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意外。
意外这孩子是这么乖巧,这么懂事,这么像自己。
当初他有多恨这孩子,现在就有多爱这孩子。他很怕孩子知情后受伤,却又怕孩子就这么受苦。
他依旧恨那个原配夫人。恨她从不屑解释服软,恨她带走了自己的贺儿,更恨她让两个孩子住在这种地方,受这样的苦。
他更恨的还有自己。恨自己从来就没有找过她们,恨自己竟会相信她的性子,能给贺儿最好的生活。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认定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尚书大人,你脸色好像不是太好,要不我去请医师给您看看?”陈木声停住脚步询问。
陈尚书淡淡道:“无碍。”
说完,他将陈木声紧紧搂住,一起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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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鹤声见两人这个样子回来,本能地怀疑又是尚书大人耍的小把戏。
毕竟小时候,这人为骗他吃药,把文丝豆腐说成了毒虫,必须喝药才能清干净。
“哥,你快搭把手,尚书大人不舒服。”陈木声道。
陈鹤声见那人脸色确实有些差,上前搭了把手,埋怨:“身体不好,就别出去溜达这么长时间。”
陈尚书有气无力道:“放心,我一个朝廷正二品的大官,不会叫你白扶。”
陈鹤声嫌弃却小心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而陈木声连忙给他倒了杯玉竹茶。
“木声,尚书大人怎么样?用不用请医师?”陈鹤声问。
陈尚书从钱袋里拿出一个小玉瓶,向他道:“凡事顺着我,就无碍。”
陈木声奇怪地看着两人较真儿,向陈鹤声说:“哥,我去烫块面巾。”
陈木声离开后,陈鹤声看着陈尚书,没好气道:“您还是不确定木声的身份才不说?”
陈尚书服了颗药丸,说:“虽说我已不再是你爹,但我养你的七年,你打算怎么还?”
陈鹤声见老狐狸又开始要作妖,问:“你想我怎么还?”
陈尚书道:“先拿我送你的骨血,给我揉揉头,可过分?”
陈鹤声问:“揉完可算两清?”
陈尚书正色道:“两清!”
陈鹤声上前,给他揉头。
“我力气大,您忍着些。”
他一个习武之人,本身力气大,可给陈尚书揉头的时候,却揉的很轻。
“你那时走后,轩儿可没少为你哭闹。上回见你看他,好似一丁点手足情分都不讲,还真是够狠心。”陈尚书说。
陈鹤声“哼”了一声,继续给他揉着头,讲:“他要还是小时候那样,或许我还能拉他说上几句话。”
陈尚书道:“亏他还每年清明都不忘给你烧纸。”
陈鹤声不甘示弱:“木声还给您烧过纸。”
陈尚书说话了。
没一会儿,甲十六和陈木声匆忙走了进来,几人一起,倒是把陈尚书服侍的服服帖帖,陈尚书很是享受。
这一晚,陈鹤声依旧让陈木声背书,而他依旧听着陈木声的读书声闭上了眼。
晚上,那父子俩小声聊着陈鹤声的坏话,而陈鹤声听着听着真的睡着了。
半夜,陈尚书头疼起身,透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给兄弟俩盖好了被子。
陈鹤声睁眼,看着坐在一边静静叹气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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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清早刚打水回来,陈国就和和国舅夫人来了家里。
陈鹤声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这个老太太看着自己,没等他装作不认识,就上前抱住,一边打,一边哭的稀里哗啦。
看着旁边的老头子笑的开心,他很是崩溃,又怕外面凉,就先将他们请进了屋。
陈木声听见外面的吵闹声,迷迷糊糊走出房间,却被一个老太太前来抱住,吓的路都不会走了。
“你是木声?”老太太说。
陈木声头都没敢点,瞪大眼睛看着陈鹤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而陈鹤声很是无奈,根本不想搭理他。
老太太就捧着陈木声的脸,心疼地看了一会儿,又抓着他的手,说:“还真是和你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陈木声刚被吓醒,就又被吓懵,完全像个玩偶一样,失去了自主能力,只听老太太连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
这时,陈尚书出来,向老太太道:“大清早的,您别吓到孩子。”
陈木声抬头,看向了那个把手搭在自己肩上的人。
祖孙五人,在屋里三代同堂,四个男人听着老太太在那一句接着一句,虽有人笑、有人愣、有人呆、有不高兴,但都一致的保持着没有说话。
老太太狠拍了下陈鹤声,万分后悔地说:“贺儿,你再敢忤逆奶奶,奶奶就打断你的腿,也把你兄弟俩留在身边。”
陈鹤声看老太太激动,一直不敢说话,却也决不可能跟他们回去,便道:“我们已经不是陈家的人了。”
老太太突然冷静地盯着陈鹤声,严肃地说:“奶奶可是锦衣卫出身,向来只认准谁赢了谁说的算。你这是想跟我比试比试?”
陈国舅立马拉住她夫人道:“你这老太婆手那么毒,可别伤到我贺儿。”又向陈鹤声继续:“贺儿,你奶奶体力不如从前,却迷上了暗器,个个猝了毒,你最好小心。”
陈鹤声崩溃。
而一旁陈尚书解围:“娘,十六丫头在厨房,您不去看看?”
老太太像想起了天大的事,立马拉着老头子走出了屋。
两位老者走后,陈尚书向陈鹤声说:“我赠与你骨血的事算是两清,但养你的那七年不能白养。你出生的第一年,我教过你了无数次爹,比你那七年叫过我的还多,让你还些什么可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