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在宋乐舒的眼中,家人为重,只要能和父亲哥哥平平安安在一起,就算风雪将倾,只要三人相依,一切都不是阻碍他们的问题。
宋乐舒这才将视线转回道元启身上,她同元启道:“本想留先生吃个中饭,可怕委屈了先生,不如我请先生出去吧?西市一家酒楼味道极佳。”
不成想,元启却看着她缓缓笑了笑:“元某所食不多,不知姑娘可否留我吃个午饭?”
第42章 约定 此情此景,铭记于心
元启此人, 当真是看不出半点架子。
宋乐舒犯了难,生怕招待不周。可宋勤却显然想的比她简单,当即一挥手叫宋乐舒出去买菜, 留下元先生吃中饭。
在宋乐舒的心中, 元启应当是吃饭有人在旁布菜、满桌山珍海味吃不完才是。
可看着元启拿怡然自得甚至带着几分兴奋的模样,宋乐舒又恍然想起了泊苑小亭中烤鱼的场景。
再度看向元启时, 宋乐舒的眼中便没有那些难处。
她当即点头:“那先生稍坐, 我出去买些吃食。”
元启忽地站起身:“我陪你去。”
“哪有客人去的道理?先生坐下吧, 陪宋某说说话。”宋勤开了口。
元启倒是极听宋勤的话,他之所说,元启照做。虽脸上有些犯难, 可却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与平日的清贵公子判若两人。
宋乐舒抿笑, 此情此景, 倒是叫她心里一阵阵的发暖。
“阿清, 我们去东市买些吃食,中午元先生要留下吃饭。”
阿清的脸上是化不开的讶异,他惊愕的视线投向元启, 却看对方桃花眼微眯,眼中竟然带着几分示威。
此人——
多半有病。
阿清哼了一声,宋乐舒此时才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似乎对元启有些敌意, 但这小小少年的脸上下一瞬便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什么敌意荡然无存。
宋乐舒怕他还因为和杨同争执一事而记挂, 便咕哝道:“到底还是孩子,幼稚!”
阿清和宋乐舒一左一右走向东市,他反驳道:“我才不是孩子, 我都十六了!”
宋乐舒一懵:“你十六?”她一直以为阿清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却不成想他与自己同年。
阿清脸上浮现些得意:“我四月份生人。”
宋乐舒眼睛一闭,再睁开时生了几分忿忿,她哼了一声:“以后不要叫我宋姐姐。”
阿清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几分笑意:“这么说,宋姐姐是比我小了?你是何时的生辰?我猜猜?”
宋乐舒别过头:“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
两个人嬉笑着向东市走去,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吵吵闹闹倒是一点也不突兀。
宋乐舒忍痛买了些肉食,又买了许多的菜品,复杂的菜她倒是不会做,但还好家中有几本记着一些菜品的书籍,倒是解了宋乐舒的难。
不过看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书籍上可没有写要放多少盐、多少油,“少许”“适量”这类的形容词,叫宋乐舒拿着猪里脊直皱眉头。
······所以人为什么要吃饭啊?!
阿清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直打颤,元启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端详宋乐舒忙碌的身影许久,见她手中提着刀白皙的脸上一阵阵发难,心中一片柔软。
早知道应该带个厨子出来。
宋乐舒颓废了不过一会,便迎难而上,阿清添着柴,元启就倚着门框欣赏着宋乐舒的身影。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起兵入长安,是不是现在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心爱的女人洗手作羹汤,自己在一边打打下手,然后被她嫌弃两三句,自己吃饭的时候咬着盐粒说对方的菜咸淡适中,人间美味。
没等元启的幻想持续多久,阿清出门要抱柴,元启侧身让开,宋乐舒也将视线落在了元启的身上。
宋乐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她被火气烤得两颊微红,厨房内飘着菜香,元启仰起头视线落在锅里——看起来也不错嘛。
下一瞬,宋乐舒艰难地开口:“那什么······你带厨子来了吗?”
元启一怔,头摇得没有丝毫犹豫。
宋乐舒欲言又止,阿清抱了柴进了厨房里,说了句风凉话:“看热闹可做不出满室飘香的菜肴,只会添乱。”
宋乐舒忍不住用勺子敲他一下,可又怕脏了勺子,最终只能轻咳一声让他闭嘴。
元启剑眉微挑,看着孩子气的阿清,顿时生了几分笑意:“阿清小兄弟说话当真是有几分意思。”
宋乐舒生怕阿清将怒气转移到元启身上,用沾了油腥的手直接推在元启的身上,叫他出去。
元启有些惊愕地看着宋乐舒的手,可对方就像是故意的一般,又将他推远了一些:“要么就动手来帮忙,要么就别看热闹。”
感受到宋乐舒对自己的嫌弃,元启内心惶恐:“宋姑娘,元某这就来帮忙!”
想起那烤得和炭一样的鱼,宋乐舒撇了撇嘴,语气温温软软:“你算了吧,你还是去陪我父亲吧。我家就只有一个厨房,元先生行行好,放过它吧——”
元启登基以来生活平顺,还是第一次遭到如此打击。
不过多时,满桌菜肴摆好,宋乐舒摆好碗筷,宋勤和元启互相谦让着,一个说宋老先生先请,一个又说元先生请坐。
······宋乐舒和阿清用帕子擦了擦手,极为无语。
再这么让一会饭菜都凉了。
最后,两个人齐齐笑笑,终是同时落座,宋乐舒和阿清这才敢坐下。
长辈为先,第一筷自然是宋勤先落。其他人这才敢动了筷子,宋乐舒一直偷偷观察着元启的表情,生怕对方露出半点嫌弃。
她独独对元启的感受极为在意。
元启的嘴里嚼着里脊,眼睛里没有半点痛苦或者是嫌弃,他转头叫宋乐舒撞进了自己满目赞赏中:“宋姑娘手艺极佳,若是进了宫怕是要叫尚食的人拿不到月俸了。”
宋勤哈哈一笑。
宋乐舒脸颊微红,细嚼慢咽品尝着自己做的菜。
······似乎味道还可以。
阿清瞥了元启一眼,破天荒的主动和元启开口:“元先生身份尊贵,可这份亲和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宋勤在前朝时,多番出生入死在战场上和乱党交手,死在他手下的乱党只怕阎王爷一本生死簿都记不下。
可今日,他竟然又能和这今朝皇室之人同桌而席。
这放在以前,宋家上下的人怕是想都不敢想。前几个月,宋乐舒和宋知勉在屋子里的争吵声曾落在他的耳朵里。
那时的宋乐舒声音微颤,以帝辛之流去比前朝帝王,又用武王伐纣的道理叫宋知勉看清局势,宋勤在门外听得一颗心如坠寒窟。
——历史洪流,不得民心者该被杀。
或许······
真的是他太执拗了。
看着元启俊朗的外貌和体贴有礼的举止,宋勤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就让一切这般下去吧,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这个平头百姓的身份,什么恩恩怨怨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阿清这边话方落,元启眸中讶异难掩,当即道:“不敢不敢,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不过是沾了旁人的光罢了。”
谁知阿清抬眼看了元启一眼,而后微若蚊呐般咕哝了一句:“你倒是不怕这里被人下毒。”
宋乐舒坐在他身边,听得清楚,当即面上不动声色,脚下却踢了阿清一下。阿清面皮一牵动,闷头吃饭,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宋乐舒再一脚踹来。
元启习武之人耳力甚佳,自然听到了他所言。可脸上的表情竟然分毫未变,倒是个极会隐藏情绪的人,那和煦的笑容未改半分,叫宋乐舒松了一口气。
酒足饭饱之后,宋勤依然在客套着:“家宅简陋,几道小菜委屈元先生。”
“安逸生活,许些人羡慕不来。”
这话出自肺腑,元启可不是随口诌来哄宋勤开心的。见他眼中真诚难掩,宋勤心里对这位元先生更满意了几分。
元启带来的侍卫此时敲了敲门,推门而入,他手中提着几包裹好的药,还有一些补品。元启示意他将药放下,而后道。
“宋老先生请养好身体。”
话中隐隐生了几分告别的意思,宋乐舒受宠若惊,纠结在脸上久久不退,倒是元启会开解:“晚辈登门拜访长辈,自然不好空手而来,宋老先生还请收下,不要叫元启做无礼无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