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的时候,虽是下放,但好歹是皇子,这儿的人态度也还算是恭敬。但是都已是四五个月了,宣阳那却是没有半个人过来,便知这皇子估计也是回不去了,便也没原先那般恭敬。
这可苦了裴毓泽。
西凉苦寒地。与宣阳适宜的气候不同,这里早晚的气候差距极大,白日里炎热的如同盛夏时节,晚上却是北风呼啸、冰冷刺骨。
原先有人照顾还好,很少有需要他亲自动手的,忍忍倒也并不难过。但是如今当地的人都看出了苗头来,不再派人服侍,他便不得不事事躬亲。没个几日,人便再看不出先前的俊气模样。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宣阳那边,突然有人送信过来了。
裴毓泽听到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的母妃。
他是被父皇下旨下放的,又这么多月没个消息,他也算看清了,知道自己可能回宫无望。这时来信,他也不会天真地以为是父皇或是皇祖母写的。
但是没想到,他却还是猜错了。并不是宫里送来的信,而是他以前的心腹。
信上说,前几日延平长公主的寿宴上有人行刺,定安帝震怒,下旨彻查。却没想到,查来查去最后竟然是查到了纯妃的宫里。如今纯妃娘娘已是被打入冷宫,周家一家更被牵累,一律革职查办。
裴毓泽看了这信好几眼,这上头字字他都识得,怎得连起来他便不认识了呢?母妃在宫里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和刺客挂上钩,被父皇打入冷宫了呢?还连累了自己的母家……
他深信这是奸人陷害,但是父皇这举动却显然是信了这事!
裴毓泽大惊大怒之下,嗓子眼一痒,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而后,便直直昏了过去。
☆、设计
那西凉的信,自是宋沐卿派人送去的。
裴毓泽府中谋士大多是没什么大本事的,那些心腹也多是些唯利是图之辈。如今裴毓泽显然已是失势,稍稍给一点利益,便能让他们为她做事。
只是没想到,裴毓泽竟是如此不得吓,居然就这么昏了过去。
宋沐卿垂眸想了会儿,转而一笑。
倒也无妨,虽与自己先前所想的不太一样,但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纯妃如此在意在西凉的三皇子殿下,不知得到这消息会如何呢?
不过她得借助裴毓清的势力——她的手再长,到底还是不能伸进宫里去。
几乎同一时间,裴毓真那也收到了消息。
“主子,西凉那边传来消息,三皇子前日收到一封信,而后惊怒过度昏过去了,已有卧床两日,却还未醒。”
裴毓真挑眉看向李泰:“昏了过去?可查到所谓何事?”
李泰摇了摇头:“西凉离宣阳太远,只说似乎是关于纯妃娘娘的事。”
裴毓真思索了片刻,才摆摆手让李泰下去。
不过他还是没能想通这其中的关键。如今纯妃看上去在宫里好好的,裴毓泽失势被下放至西凉的事,好像于她并无什么大的妨碍,她仍旧是纯妃娘娘,父皇母家出来的女儿。
难道说,是谁传了什么假消息过去?西凉路远,消息传递不便,如此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裴毓真还不知道他已是猜到了其中的关键。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他抬眼望去,却是楚瑾。他朝着自己走来,近了才发现楚瑾的手中还拿着个东西。
裴毓真接过后慢慢打开,还未细看,楚瑾被笑着砸下一道惊雷——
“主子,这上面的是当年王家无罪的证据。”
裴毓真不由愣住了:“当真!”
“在这事上,我如何会诓骗主子。”
裴毓真闻言不由笑了,方才裴毓泽一事被他暂时的遗忘了。他细细看着手中摊开的纸条,果真是一条条罗列清晰的证据。而且字字句句,皆有写出可以去哪拿得证明的依据。
裴毓真不由大喜,不过转而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个是何人送来的?我先前与你几番查探,可都没有这上面几句话来的重要。如此难得的东西,怎么会被轻易送来。”
楚瑾摇了摇头,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而后有些犹疑地开口。
“也许,这事与秦先生有关。”
裴毓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也很快明白过来。
秦先生之前是如何玲珑心思而又识时务的一个人,对于自己的态度不会不明白,之后献上王家之事的证据换取自己的容身之地……似乎也并不是很难想通。
“我明白了,这个我会尽快找机会送到父皇面前的。”
虽然裴毓真现在明面上就是个落魄皇子,无法像先前那般,直接将东西私下递给定安帝。但是让他看到的方法总还是有的,虽然是要稍微繁琐一点就是了。
楚瑾点点头,便要退下。却突然被裴毓真叫住了。
“楚瑾,我怎么觉得,你并不十分在意?”
楚瑾垂着眸顿了一瞬,然后扬起唇角:“主子多心了,在下很高兴王家能洗脱冤屈。”
裴毓真并未看出楚瑾的不对劲,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最近已是到了雨季,外头连绵细雨下个不停,数数已是下了有十日多光景了。
四皇子府的朱玉院里头
宋沐婉手中提着一白色丝线,丝线另一头系着毛线攒成的球,正逗着地上雪球自顾得趣,穗禾便从外头进来了。
“姑娘,岭南最近上贡的荔枝送来了,据说是最新培育出来的品种,殿下让我拿过来给姑娘尝尝鲜。”
宋沐婉闻言点了点头,却是仍旧逗着雪球:“知道了。你放桌上罢,我一会儿就去吃。”
“诶。”穗禾应了声,随即将手中捧着的琉璃盏放到了桌子上,还不忘叮嘱了句,“姑娘可别忘了就好。”
听见宋沐婉轻轻嗯了声,穗禾才悄声走了出去。
宋沐婉又逗了会儿雪球,但似是觉得无趣,没一会儿便收了东西。雪球脑袋歪了下,似是不解,喵喵叫唤了几声,又扒拉了下宋沐婉的衣袖,直到被抱到了怀里去,这才安生下来。
近日朝中出了几件大事。
先是前头王家之事实属冤案,由吏部尚书出面递上铁证。定安帝仔细看了,便挥手让人去细查。查了几番果有猫腻,王家之事算是彻底地翻了案。
不过到底王相已死,这到底是冤案还是翻不了的铁案,都已是没多甚意义了,只是让活着的人心中有所安慰罢了。
王家偏支一族从边疆放了回来,楚瑾也终是可以以王策一名站于人前。
然而在上巳春宴上,裴毓真因收留王策而被褫夺封号一事,倒是意外的没被提起。众朝臣也摸不透陛下的心思,只敢在背地里偷偷讨论一二。
宋沐婉被李泰几乎手把手教学了那么久,对于此事也大约知道些门道。
春宴上那就只是个由头,这巴掌落下是重是轻,终归是圣上说了算的。褫夺封号,也不过是借着这私藏罪臣之子一事有意为之。
圣上估计是一直都想如此做,只是苦于没有缘由罢了。
除了这事,便是三皇子在西凉昏迷的事了。消息被传到宣阳,也不知是中途传错了还是刻意为之,原本仅仅只是昏迷,传到宣阳倒是成了重病,且马上便要一命呜呼了。
甘泉宫的纯妃娘娘听了焦急担忧之下,竟是硬生生吐了一口血。后头哪怕是缓过来了,但却还是伤了根本,据说是整日的咳嗽,面白如纸的。
定安帝出于情分,还是去看望了几次,各种补品更是流水似的往甘泉宫里送。外人看来是纯妃娘娘十分得圣宠的表现,但实际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了。
宋沐婉捻起桌边的一颗荔枝送进嘴里,甜滋滋的,很好吃。
因为知道她怕麻烦,所以荔枝在送到她院里的时候,就都已是剥好了的。一颗颗晶莹剔透、圆润饱满,衬着一旁的冰块看着倒是格外消暑。
她吃了几颗,便又不免想起了甘泉宫的纯妃。
以前纯妃也得过好一阵的盛宠,否则也不会生下三皇子殿下。那时候也是为了纯妃一笑,定安帝特意命人从岭南摘了上好的荔枝,跑坏了好几匹骏马送进宫中。然而如今,却是只剩下了表面的风光。
不过,近日与周家相关的事未免也太多了些。虽长公主寿宴上的刺客还未查清到底是谁派来的,但似乎里头也有些周家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