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早了,”林绛说,“你今天要不先早点回寝室休息吧?”
“没有要送的单了吗?”阮初迷惑地歪了下脑袋,“可是十一点才打烊呀。”
林绛愣了愣,哑然片刻,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下:“我不知道,现在还没有,你先跟我到店里面坐会儿吧,外面没空调,很热。”
多送一单就多一份提成,林绛迅速明了他疑惑神情背后的意思,起身领着他往奶茶店内间走。
阮初忙提着那杯四季奶青起身,小心地避开碰到店内的东西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内间。
店里被林绛收拾得很干净,这让阮初有点无措地捏了下自己沾了灰的外套一角,不知道该不该进内间去。
“愣着做什么?”林绛摁开内间的灯,回过头看他,提了个椅子过来放在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阮初过来。
“不会不给你单、挡你财路的,”林绛没忍住,抬手又在他脑袋上薅了一把,“小财迷。”
他这话里含着些轻快的戏谑意味,阮初听了也不反驳,只不好意思地将眸子弯成两瓣月牙,自己将被林绛揉得有些乱的头发又理顺,还很认真地提醒林绛:“我跑了一天,头发上都是汗,很脏的。”
“不脏。”林绛翘了翘唇角。
阮初眨眨眼,被他这样笑着注视的时候没来由就有点羞赧,悄悄别开了和他对上的视线,拆开吸管插进奶茶里慢吞吞地喝起来。
又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本来准备带回寝室的奶茶喝掉了,心下忍不住对自己升起一点懊恼。
不过之后一个小时倒真的没有再增加外派单,只偶尔有几个留校的学生在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就下来点单,阮初坐在内间靠门口的位置,能很清楚地看到林绛穿着店里的围裙做奶茶的全过程。
店内的奶茶制作其实并不太难,但林绛却将这份工作做得很认真,要是给他披一件白大褂,或许会让人以为他刚从实验室出来。他的手也白皙好看,每一寸骨节都像是精雕细琢过的一样,格外赏心悦目,会让人感觉他不是单纯地只是做一杯奶茶,而是一个艺术品。
“您的芋圆啵啵去冰三分糖,请慢走。”林绛双手将那杯奶茶带出去,语气一如既往地偏冷,但阮初却莫名觉得他此刻十分温柔,像外面吹拂着的夏末秋初的夜风,带着一点缱绻的余温,却又不会过于炙热,含着初现秋季端倪的一点清爽的凉意,熨帖又惬意。
阮初不是没见过林绛工作时候的样子,但他没有时间像这样,捧一杯奶茶、坐在清凉惬意的小屋里仔细地观察林绛工作的全过程。
这个数学系的学长总是那样冷静又从容地将所有事都一丝不苟地做到周全,仿佛待在他身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给人以极大的安全感,他是炎炎夏日里最让人舒逸安定的一抹存在。
林绛一转身回来就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好像所有的倾慕情绪都要从这温软的桃花瓣里溢出来似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柔软了本来封闭的心。
他洗干净手,坐到阮初身边。他当然能感觉到自己做奶茶时阮初跟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这却并不会让他感到不适,反倒有些心痒,忍不住想看看那张沾了点灰的白皙小花脸因为被抓包而泛起羞赧的红时的模样。
林绛同他对视着,狭长的凤眸里染上一点笑意,故意问他:“看了我多久了,好看吗?”
第9章
又被抓包了。
阮初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心里咯噔一下,忙错开和他对上的视线:“……好看。”
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在别人说话时认真又耐心地聆听,也会在不需要自己做什么的时候默默观察身边人的情况,以备随时可以帮上忙。
但他默默观察的时候总是显得分外安静又乖巧,又因为是寝室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已经被几个室友“抓包”后打趣揉搓过好几次,尤其是一面对阮初就父爱泛滥的赵童。对于这样外人看起来好像是“欺负”的行为其实是几个男孩子面对亲近好友时才有的恣意欢畅,阮初并不介意,被他们揉乱头发时还抿着笑自己把头发又理好。
但面对林绛和面对室友时又完全不一样。
在寝室是被善意和友谊包围的轻快和小确幸,但面对林绛却是一种被温柔以待的安定和雀跃,他喜欢看林绛工作时的样子,也喜欢听到林绛将需要他外送的奶茶递给他时一句见缝插针的关怀和叮嘱。
明明从小到大他遇到过那样多萍水相逢时善意又可亲的人,可那样的感觉却似乎都与在林绛身边时不同,他感激林绛对自己的温和,却又有些贪心地想让这份关照再持续久一点,比他自己细细品尝难得的美食时还要再久一点,阮初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以至于林绛随口的一句“看了我多久了,好看吗?”都会让他心下慌乱一瞬,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譬如他是否会察觉到自己的性向,又是否会因此疏远自己?
但这样的疑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林绛来不及和他多说什么——又有几个学生趁着店里打烊前,踩着拖鞋就匆匆来点单了。
中途有几份校内女生寝室的订单,阮初从林绛手里接过打包好的奶茶就从吧台绕出去,骑上自己的电动车直奔目的地。男生不允许进入女生寝室,阮初送到时在楼下又等了五分钟才将奶茶送到对方手里,送完最后一份便发动车回店里。
青年餐厅离阮初宿舍比较近,如果把电动车停在店外会更方便他早上直接过来工作一些,但学校有规定,便只能在下班之后又将车骑回去。
数学系和外语学院的宿舍不在同一个区域,林绛住的宿舍要离阮初这边远一些,但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阮初回奶茶店的时候林绛已经收拾好东西关灯准备离开了,他似乎并不急着走,但阮初并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他是在等自己回来。
“送完了?”林绛先出声问他。
“嗯。”阮初点点头,他犹豫了下,转身看了看自己的电动车,询问林绛的声音小了些,“不介意的话,学长你需要我送你回寝室吗?”
“不用了,”林绛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今夜的月光分外皎洁的缘故,他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十分温柔,眸子里似乎还有些轻快的笑意,他抬手轻轻拍了下阮初那一个似乎很难容得下第二个大男生坐的空座,“我太沉了,你带不动,早点回去休息吧。”
夜风明明含着些许凉意,阮初却觉得自己脸上被吹得发烫,他点了点头,清朗的声音有着和他本人一样的温软语气:“学长晚安。”
“晚安。”林绛颔首,目送他慢吞吞地发动电动车,晃晃悠悠又稳稳当当地驶向自己宿舍楼的方向,这才不慌不忙地踩着他离开时的印记,踏着恬淡的夜色,在岔路口走向的自己的宿舍。
他想,他这次似乎又遗漏了什么。
——忘了问阮初觉得自己给他做的那杯奶茶好不好喝了。
林绛心里有一点遗憾,总觉得欠着什么似的,但这种情绪并不深。因为时间还长,他还可以忙里偷闲、趁着没什么客人,在两人独处时给阮初多做几次奶茶,可以看他安静又认真地咬着吸管将杯底的珍珠都一颗颗含到嘴里,鼓动着腮帮子像一只储粮的小仓鼠。
可爱。想揉。
“回来了?绛哥你想什么呢怎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四号床的室友黎安听到开门的细微动静就探出头来看了,很积极地跟林绛打招呼。
“没什么。”林绛听到他这话才察觉到自己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过于轻松,唇角的笑意很快敛了起来,他轻轻将宿舍门关上时下意识瞥了眼靠阳台的左侧床位的位置。
他什么都没问,但能顺着林绛下意识的目光知道他在看什么,黎安很主动地和他说明情况:“裴赟没回来,说是哪个部门因为招来新人聚会又非要叫他,他得拿出作为学长的风度去招待,晚上就直接在校外租宾馆住了。”
“那辅导员那边的宿舍情况怎么报备?”林绛没说什么,但裴赟是208寝室舍长,包括节假日在内的时间需要每晚门禁前半个小时先向班长说明情况,然后各班班长统一给学院辅导员报备宿舍归寝情况,防止学生夜不归宿出现什么安全问题,但裴赟这个舍长自己带头违规会连坐整个寝室的扣分。